不過,幸好肚子裏的孩子平安生下來,雖然瞧著瘦弱,如今家裏日子不苦,好奶水吃上幾個月,大一些吃上好的,不愁養得健康。
慶脆脆看她娘心思全在這個男丁上,想了想,起身去了慶翹翹的屋子裏。
慶翹翹沒事人一樣坐在小燉上編花手繩。
“村裏原本對你的說法就不好聽,現在又添了惡毒心思的傳言,說你自己不好活還存了斷慶家大房後嗣的心思。”
慶翹翹扭身不看她,“說吧,我怕她們說不成?我本來就是人人嫌棄,多一條難聽的,又不疼。”
說著不疼的人,聽著音卻沙啞。
慶脆脆靜默,過一會搬小墩子坐在她對麵,看她發紅的眼眶,道:“翹翹,姐姐給你問一門親事,離了這村子,你願意嗎?”
這是她有了上輩子記憶後第一次在慶翹翹麵前自稱姐姐。
慶翹翹看對麵人同自己一般無二的杏眼,很輕地搖了下頭,“我不嫁,我哪怕一輩子老死在家裏,也不”
“不去找那些不好的人家,去鎮上,鎮上太近,就去縣裏。縣裏若是不夠遠,去府城,去州城。”
慶脆脆看得出她意動,拍了拍她肩膀,“我記得你小時候曾說想要嫁給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但,花溪村太小了,你聽到的隻有一些像李婆子一類人說的髒汙話,但外邊不一樣,等你見識了,不愁遇到真正珍惜你的人。”
慶翹翹手指摳著一團亂結的繩串子,這亂繩就跟她一般,沒人看順眼,也沒人肯伸手摸一下。
她小時候曾不小心掉在村裏的一窩很深的泥潭了,這是她娘說的,說同她一起出去玩的村裏夥伴都站在邊緣指著她笑話,最後卻是聞訊趕來的慶脆脆用大木棍將她扯出來。
她娘說,小時候你可喜歡你姐姐了,跟個小屁蟲似,也不知從哪天開始,突然變了性子,看親生的姐姐像是仇人一般。
眼眶中突然掉了一顆淚出來,她咬著下唇不叫哭聲漏出來,可微微顫動的肩頭彰顯出她內心的脆弱。
“你管我做什麼?”
語氣凶巴巴的,慶脆脆聽了卻是一笑,“你嘴上不願意叫,但我還是你姐姐。”
血脈親緣,天然斷不了。她做不到對她所遭遇的事情袖手旁觀。
出了慶家小院的時候,慶脆脆長籲一口氣。
她娘得償所願有了男丁傍身,雖然不是自己所出,卻聊勝於無。
至於慶翹翹
其實她本心並不惡,她對自己所有的惡語惡行全是源於嫉妒。
村裏人曾經編出順口溜,說是慶家雙女,長女是天仙,二女卻是癩□□。
一人說尚可做不知,同樣的話日日出現在耳邊,且慶翹翹還小,性子都隨緣,她爹娘都不是什麼好榜樣,歪了是遲早的事情。
再加上花溪村村風也不正,誰家日子過得好,總要編排幾句,小孩子都是照著周圍人長的。
就看李婆子愛說人是非,她家小孫子養得也是一張長舌頭,才八歲就敢編瞎話騙人。
再看慶家二房的嬸娘,她自己愛占小便宜,有偷摸的賴習慣,教得慶柳堂姐一般性情。
聽說上一月媒婆來相看,慶柳瞧著媒婆手裏的緞帕子喜歡,趁著人家不留神摸了去,被抓了正著。不僅親事說不成,連帶著媒婆不喜,四處傳花溪村的難聽話。
她理解慶翹翹緣何對她懷有敵意,並不意味原諒,便是願意拉扯一把,三分是割不斷的姐妹情,七分則是知曉女子不易。
何況那件事並不是她的錯。
一路上有沉思,片刻後,到了家裏。
今天她娘來不成,自己和阮娟怕是要忙活一陣了。
豈知前腳剛進院子,就聽到丈夫惱火的喊聲。
“這活計又不是你的,誰讓你碰的?住手,聞著都發糊臭了,一邊去,離這兒遠遠的。”
慶翹翹三兩步往中段處快走,甫一進晾曬院子,就見阮娟捂著臉往外邊小跑出去的身影,嗚嗚哭聲一路相隨。
慶脆脆見丈夫揮舞著大鐵鏟子站在大眼灶上,滿頭汗珠卻鐵青著臉,一副怒火中燒的樣子。
她取了懷中的帕子浸濕,道:“阮娟不經允許炒料了?”
她已經看到鍋中的情形了。
王二麻子轉身見是脆脆回來了,將最後三兩鏟子挖幹淨,重新倒水後,才接過她手裏的帕子擦臉。
廚間熱,這會兒日頭也厲害,還是不要站在此處了。
他將妻子拉到一側的通風小亭子處,眼含委屈,“脆脆,那個阮娟咱們能不能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