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第53章 煙火氣(1 / 3)

三葉子不必再去許夫子處讀書,慶脆脆留他在鎮上清淨養了十來天的病,逢一日柳大柳二結伴來補貨的時候,三葉子也跟著回了村子裏。

小孩子戀家,三葉子眼巴巴盼著趕快回自己的小竹屋,嫂嫂說那是給他的屋子,他出門讀書便上鎖,誰來都不給開。

他的小竹屋裏有一個小箱子,是嫂嫂給他的生辰禮,裏麵有收起來的好多東西呢,二哥送給他的草編螞蚱,嫂嫂送他的小荷包,還有一小串紅繩子的嶄新銅錢。

要不是害怕住在許夫子處被別人搶走,他肯定要隨身帶著的。

慶脆脆正在院中給蓋房子工匠算工錢,聽著外邊的動靜,探頭見是三葉回來了,笑意更多,“當家的,給留一筐大虎蝦,晚上給三葉子做蝦肉餛飩吃。”

王二麻子在另一邊朗聲應了句好,沒過一會兒也過來了,將三葉子叫到跟前,問長問短,主要是看他頭上的傷好利索了沒。

結算工錢的大師傅點驗過工錢,瞧著這一家和樂,裏外熱鬧忙活的生機樣子,不由感慨:“我婆娘說,以前王家二房在花溪村是數一數二的窮戶,多少人不看好你們這對夫妻,不料連一年都沒過,你家卻成了十裏八鄉都有名的人家。我看都是你這媳婦當得好。”

這大師傅並不是花溪村的,不過娶的媳婦卻是這邊的,婦人走親戚說了不少閑話,他也記了一耳朵。

瞧瞧站在小夫妻跟前的三葉子那身錦衣,再看看那繡麵手工不輸外邊任何人的針線,可知這孩子是被好好養著的。

更不必說王二媳婦方才喊話要留的一大筐大虎蝦。

他看看那籃子裏的蝦數量,怎麼也有四五斤,算下來的有五十幾個銅板呢。

鄉下人家,家長裏短見了多少,還真沒見過哪家的嫂子真心將小叔子當成一家人呢。

不過這一家倒還真有一個。

他心裏敬佩王二媳婦,下工回家了自然在媳婦跟前說嘴。

他媳婦剛有了五個月的身孕,小腹鼓起一個包,靠坐在床上點算銅板,“王二媳婦沒出嫁前,那是村裏頂好看的姑娘,那時候還有傳言說媒婆想要把她說給縣太爺做姨娘呢。”

大師傅驚訝地喲一聲,“縣太爺那可是頂天的大官,怎麼最後沒說成?”

他媳婦:“說是慶家大嬸子以前和王嬸子說過要肚裏親,慶家爺還見證了,所以不能做毀約定的事情。”

她點算完數額,疑惑是不是方才說話算錯了,“咋多了十個銅板?”

大師傅解釋道:“是王二媳婦多給的。說是她家院子蓋起來,隔套想要再蓋一間牲口棚子,這不是比當初說的多了一件活嘛,所以多給了。”

其實雇人做工都是按照天數來,自家當家的料理不了地裏的活,就會蓋房抹牆。雖說掙錢比種地多,但是也看機緣。

要是這十裏八鄉哪一家不蓋房不娶媳婦,其實家裏就沒有進項。

王二家當初聘人的時候給工錢不壓價,下晌飯也是肉蛋米好吃好喝的,就是超出說好的工活,多給蓋一個牲口棚子也算不了什麼。

給這種主家做事心裏歡喜,做活的時候也上心。

夫妻兩個盤算著這一次活做完能掙多少錢,是不是能過了好年,屋裏溫馨話語不斷。

——

晚上盤賬的時候,慶脆脆將多給十個銅板工錢的事情說了。

“當初咱們雇人不是按照天數,是按照工活來的。按天數,難保有人做活磨蹭,多拖一天就有一天的工錢。但按照工活來,雖然說起來總錢數大,其實和天數算錢也差不下多少。”

可不是,按照當初預定,新房子至少是要十一月底才能落成住人,現在才剛進十一月,大師傅說再有四五天就能交工。

可見按照工活給錢,工匠們蓋房的效率都提高不少。

王二麻子也連連稱讚,他今天領著三葉子在新家逛過,兄弟兩個都十分滿意。

“三葉子看了他以後要住的屋,說很喜歡。你費心了。”

慶脆脆嗔他一下,“我不費心,都當不起三葉子的一聲嫂嫂了。他喜歡就行。對了,你看見兩間放床地方的那石灰長台子沒?”

王二麻子點頭,疑惑道:“那是坐人的?有些過長了。”

慶脆脆哈哈一笑,“那可不是灰泥墩子,那叫炕。”

“炕?”

慶脆脆比劃下大小,解釋道:“南地溫熱,冬至以後才真正冷骨頭,但是北地不一樣,北地從入秋就冷得人直哆嗦,所以北地人家都壘炕。”

炕這種東西還是上一世她在縣太爺後院的時候聽一個從北地來的姨娘說起的,說是一到冬天,家家戶戶都有炕,睡前燒上,一黑夜被窩裏都是暖和的。

有的時候不留神火大了,睡上一覺第二天起來嘴裏還起火瘡了。

江州算不上南邊,也算不是北地,尤其是花溪村距離海不遠,雖說群山連綿遮擋水汽,但是入了冬天,人們也是厚棉衣裳過冬。

新屋子蓋好,天份一進十二月,長炕上燒起洞火來,鋪上褥子再放上小木幾子,和縣裏富貴人家擺的長榻也差不了多少。

算好賬了,慶脆脆將賬本筆墨都收起來,一旁的籮筐裏是這幾天從養鵝的人家收回來、後經打理過的毛。

鵝毛收回來不能直接填充被麵。一來不幹淨,二來不夠蓬鬆。

所有收回來的鵝毛都被滾燙的微堿水燙過,浸泡大半天,然後用皂豆水搓洗,之後再進行晾曬。

晾曬前都是一團一團的,為了防止晾曬過風的時候被吹散,她提前用麻布袋子兜好。

“別看鵝毛輕省若是兩層薄薄的棉花麵之間墊上鵝絨,二斤棉花加一斤鵝絨,蓋起來不必五斤棉花被子差。分量還不重。”

農家為抗寒,一到冬天,被子往重了做,被子越厚說明家底越殷實,就是蓋在人身上死沉的。但是縣裏甚至州府人家卻不一樣,屋裏身上好熱的炭火,蓋著的被褥輕薄卻暖和,她問過才知道,竟然是鵝絨的,有些還是鴨絨的。

王二麻子懵懵地點頭,大手小心地從麻布袋子裏將鵝毛絨掏出來,生怕浪費。

再小心,臨睡前兩人頭上都沾了不少。

慶脆脆將縫製一半的鵝絨被芯收好,抬頭的時候,看著丈夫腦袋的小白毛,沒忍住笑出了聲。

他眼下跟池塘裏的傻大鵝一模一樣,憨憨的。

她往前湊過去,將他頭上的鵝毛拈去。

王二麻子隻當她要抱抱,張開雙臂將小妻子緊緊地摟在懷裏,“困了吧,那咱們睡吧。”

他人高馬大的,這樣摟孩子一般抱著人,慶脆脆覺得整個人都升高好大一截,一抬手就能碰到竹屋頂子了。

屋中就一小盞燈燭,但是慶脆脆卻覺得丈夫的眼睛被映照地比天上的星星都要亮,因為她歡喜地笑出聲,眼睛同樣彎起一個好看的弧度。

他其實和村裏的漢子早就不一樣了。

因為她愛潔淨,每日皂豆淨麵,而且還用牙粉刷牙,他也養成潔淨的好習慣。每次吃過飯後都會用竹葉茶淨口,所以鼻息間都是清淡好聞的氣息。

也不知怎麼,慶脆脆猛地托起丈夫的下頜,在他疑惑又驚訝的視線中,啪地一聲輕響親在他眼上。

“你心裏隻能有我。”

王二麻子愣在原地,紅雲不知不覺爬上臉頰,低低道:“若是再有別人,天打雷劈。”

慶脆脆便再次笑出聲。

外邊起風,不過竹床吊頂都圍上了厚厚的簾帳,一點風都透不進來。

小兩口擁在一處,蓋著新做好的棉花被子,說了一小會兒家裏外的事情,漸漸沒了聲音陷入沉睡。

——

第二天卻是個陰沉天。

瞧著像是有一場雨。

一場秋雨一場涼。

這天氣出海的船家不多,自然送來的海貨也不多。

楊狗蛋嫌自己名字不好聽,出去同人家做生意說出口不像話,請人算命改成了楊厚德。

慶脆脆聽了以後說這名字不錯,碼頭上收魚鋪子紅火,再加上有時候管事還得聘人做工,如是名字太過隨和,人心裏也不敬畏。

楊厚德笑了笑:“我爹娘說也好聽。德,品德嘛,厚德,不就說咱們做生意的有良心,不坑人嘛。”

這樣解釋就更好了。

慶脆脆同他對過賬後,問道:“讓你尋摸新的管事人選,看的怎麼樣了?”

碼頭上的管事做順手了,其實並沒什麼大難度。

慶脆脆有培養人的心思,瞧著楊厚德心思正,而且有成算,所以便念著讓他往更大更好的地方走動。

楊厚德撓撓頭,“其實也有。我怕說出來東家你笑話。”

“是什麼人?”

楊厚德道:“是我外家舅舅。他以前當過水兵,那時候出去剿水匪,身上落了殘疾,隻有一隻右胳膊使喚。”

急忙補充道:“但是他識字,而且以前是千戶大人手下,糧草點喚算賬都是一把好手。我初初做賬的時候,老去讓我舅盯著,揪出不少問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