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脆脆猛地站直身子,覺得有什麼從腦海中一閃而過。
可惜這會正是吵嚷忙亂的時候,實在沒工夫仔細回憶。
大桌子上早就擺了酒水果子點心。
酒水是農家自家釀的,有米酒,青紅酒,還有北地的小高粱釀。
山裏人家不缺山貨,核桃、葵花子、花生、鬆子,也有從鎮上點心鋪子買的雲片糕、奶乳酪餅。
慶脆脆將家裏最好的一塊茶餅拿出來。
這一塊茶餅縣裏最好茶鋪的雲霧茶,一兩茶餅就要三兩銀子。
這樣的茶招待典史大人並不失禮。
外邊是男賓,慶脆脆讓王海和王豐照應著,添茶遞水還得留意別叫外邊有不懂事的闖進來。
屋子裏邊是女客。
兩張方桌子拚成一張,王家大嫂子和侄子豆豆,秦家老夫人,秦家三媳婦和四姑娘,小芬娘,還有就是裏正媳婦。
見她進來,裏正媳婦急忙問:“典史那處安置妥帖了嗎?”
慶脆脆點頭道:“妥帖,縣裏的好茶,茶點也上桌了。我瞧著裏正和於家族老正陪著說話了。”
裏正媳婦這才放心,“沒想到人家當官的正巧從咱們村裏過。來了也是好事,說出去咱們村有麵子。”
最關鍵是能挽救下前段時間村裏的壞名聲。
小芬娘和慶母陪在跟前說話,慶脆脆應答幾句,又趕去灶上忙活了。
新家是王家,大嫂子沒想法幫她看顧席麵,慶脆脆也用不著她費心。
家裏佃農,身後都是有婆娘的。
慶脆脆到廚上的時候,正看著其中一婦人剁剁剁地切菜,另一個已經起鍋燒油了。
日頭正好的時候,前三道冷盤都得上桌。
男賓多了貴人,自然不能是再簡單的三冷三熱一湯水。
慶脆脆謝過這兩位婦人相幫,動手將另一口灶火放上柴火。
海貨人家,自然是要吃海味的。
慶脆脆手腳麻利地將二十幾隻蝦開背挑蝦線,熱水裏滾了片刻,撈到另一旁的冷水裏。
凹肚子的白盤子裏裝滿滾熱的蝦肉,最簡單的香醋點上一股鹵水澆淋在蝦肉上頭,最後點上一小把水蔥,第一道冷盤做成。
這時候慶母也從屋裏走出來,瞧著這一處香味嫋嫋,跟大閨女咬耳朵,“沒到吃席麵的時候,你這院子裏都是香味,裏正媳婦一直探頭往這邊看。”
新院子的灶房緊挨著正東屋子靠著一道小門。
不成想那木門有縫隙,坐在正堂的客人都正好聞了香。
她笑了笑,“都是農家人,誰家做飯不是這味道。”
慶母看她指點那兩個婦人添菜下鍋,忙得熱火朝天,將大灶上的火添了一把柴,瞧著火候到了將豬骨頭湯舀出碗裏。
豬骨頭湯做底,每一碗三顆肉丸子,是頭一道暖胃開門湯。
慶脆脆估摸著時候應該到了,叮囑王豐和王海進到廚間,“鞭炮響過,人一坐齊,手腳穩當地上菜。過了頭三道,我就回來了。”
她看王豐很明顯手腳在抖,安撫道:“不用怕,典史大人是做客,吃喝來的,你們正常上菜就行。”
兩個王齊齊點頭。
慶脆脆接下身上的廚巾,從裏間走出去,跟外邊客人們問過好,一道出門。
院子門口早就擠滿看熱鬧的人家還有小孩子在炮仗跟前一直竄。
等正主一出來,楊厚德手裏的大鑼鼓‘哐哐’地清脆作響,好一段恭賀家詞,大意就是日子紅火,灶王爺請安。
這之後就是好幾串紅炮仗劈裏啪啦地作響。
小孩子們不怕炸,繞著鞭炮來來回回說著喜慶詞語,諸如吉祥如意、紅紅火火。鞭炮一停,很快就是上門討糖吃的。
這時候是不能吝嗇的,年齡各層段的孩子都是村裏好人家的孩子,上門要糖,等於是送福氣。
慶脆脆將預備的紅袋子拿出來,裏邊糖丸、小糕點、還有一大把銅板往人最多處一撒,每人彎腰撿一下,就是請神庇護的意思。
慶脆脆和王二麻子一人撿了一枚,相視而笑,默契地都放在三葉子的手中。
一片喜慶熱鬧中,王家二房自此在花溪村立住了門戶。
——
正宴一開,頭湯一開,再往後就好辦了。
王海和王豐盯著外邊男賓桌子,再加上裏正和族老都會照看,隻要吃食不出問題就行。
慶脆脆將她娘安頓回席麵上,讓她盯著些,別叫慶翹翹和王家大房的嫂子吵嚷起來。
慶翹翹是娘家妹妹,來了本就正理,偏大房嫂子嘴裏酸來酸去的,她怕慶翹翹耐不住直接翻臉打架。
以前慶翹翹還忌諱名聲,如今真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誰敢惹不痛快必然是要十倍報複回去的。
慶母盯著,慶脆脆便安心了。
原本預備的冷菜已經上光了,第一道熱菜按規矩是這一家的女主人做的。
慶翹翹選了酸菜熗鍋五花肉片。
別人做五花肉都是生肉下鍋,慶脆脆卻是將已經高湯悶燉過一夜的五花條切成薄片做原料。
大火翻炒,再加上自家發酵酸的小白菜,出鍋時候香飄陣陣。
慶脆脆親自端了熱菜上桌,和眾人說笑幾句。
男賓吃肉喝酒,談天論地都是生意莊稼民生,有了典史大人在引經據典,裏正將花溪村上百年的幾位名人都搬出來長臉。
到內堂的時候,就比外邊自在。
頭道菜自然得了裏邊婦人的誇獎,這時候不管做得好不好吃都是要說婦人手藝好,灶膛香火斷不了。
慶脆脆笑著擺手:“我才多大,哪裏有兩位手藝好,在你們麵前瞎賣弄了。”
她恭維的正是秦婆子和裏正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