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葉子將手裏的槐樹樹枝在兩人頭上點點,“這是觀音大士座下的淨瓶水,洗滌去穢,消除不詳。”
兩個王笑嘻嘻地沾著水,往身上擦抹。
慶脆脆自然也淋受一番。
接下來的儀程便輕鬆歡快許多了。
各家早就包了五色糯米飯和彩色雞蛋,全都在公祠外的紅色長拚桌子上。
所謂五色飯,乃是新春剛長出來的紅蘭草、黃飯花、泡開的紅色楓葉、紫番藤,汁液浸泡糯米,然後做成紅黃黑紫白的五色糯米飯。
據說此種飯是祭祀天上仙君的,可人丁興旺,可包身體康健。
再就是搶花炮、繡球上樹、打堂鼓扁擔、鑼鼓迎春神,彩蛋撞夫等。
慶脆脆看小芬臉蛋跟手裏的紅雞蛋一般顏色,低著頭同一個大板牙兒郎碰碰碰,然後兩人對站於花神尊下,各自吃光了手中的雞蛋。
看樣子,這就是小芬說定的夫君了。
本村人,是個木匠,爹娘也公道。
有手藝的人家,小芬成親了,過得必然是好日子。
放眼看去,人人喜氣盈天。
春來了,萬物生,又是一年繁忙起,不過,這不就是人間日嘛。
哦,還有一個在家相守的乖乖夫君呢。
一直到天上昏意,這一天的熱鬧落幕,各往各家去。
慶脆脆同秦家人在路邊作別,開鎖進院,就見院中簷下都是大紅燈籠亮著。
三葉子驚呼出聲。
慶脆脆也未曾料到他會精心準備到這般。
囑咐三葉子和兩個王早些歇著。
過二道門,進東院,滿眼盡是紅。
就連路邊移栽過來的杏樹都綁了俏皮的紅綢子。
就連春風都解人意,庭前、牆隅、青石板上,盡是或粉或白的杏花。
前後兩輩子都護著她的那人就在台階下,從她一踏進月牙洞前,笑得眉眼生喜。
“夫君,你穿紅色,真好看。”
不知為什麼,她好想落淚。
明明早已預料到今日的事情,可真到此處,滿懷感動。
王二麻子上前幾步,先將手裏的紅緞布的另一端給她,囑咐道:“要拿好。”
“牽紅,攜手到老。”
四方蓋頭遮麵。
“遮蓋,後半生無憂,夫君相護。”
他一板一眼地說著那些古訓,蓋頭下的慶脆脆啪嗒落了淚,乖巧地跟著他去了家祠。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王二麻子覺得後邊的‘相敬如賓’不好。
明明是夫妻,怎可像賓客一般虛客套?
於是改道:
“夫妻對拜,相濡以沫。”
慶脆脆沒忍住笑出聲。
這四個字必然是他從別處打聽來的,卻格外合心意。
最後一聲,聲音因為激動帶顫——“送入洞房。”
——
兒臂粗的大紅蠟燭燃在高燈架上,燈下妻子顏色嬌豔,杏眼清澈如剛化開冰的淺溪,裏麵有一個小小的他。
睫羽就跟後山抓回來的花彘雞尾巴一般密,一扇一落像是撓在他心上一般。
她必定是歡喜的。
明明隻喝了一杯合巹酒,卻好似灌了一壇子燒刀子一般熱。
定是因為她梨渦太好看。
他下意識咽下口水,視線凝在近在眼前的紅唇上。
“脆脆,我想”
想什麼?
慶脆脆讓他如餓狼一般的目光盯著,呼吸都慢了半拍。
“我想親親你。”
隻是親親呀。
她的心像是被猛地從平地拉高萬丈,又唰地落回原地。
說不清是害怕,還是期盼。
“那你親呀。”
她閉上眼睛,小臉蛋衝著他的方向側開,按捺住胸膛失去理智的心跳聲。
呼吸近了
親了哎?怎麼親了臉,還親了嘴呢?
嗯~~也不是不行。
哎?怎麼壓上來了?
好像也不是不行
嗯哼~~~怎麼可以咬人呢?
她輕輕哼幾下表示不滿。
這幾下哼像是往幹柴裏扔了火星一般,頓時炸成漫天花。
慶脆脆努力掙開他壓在頭上的手腕,挺起腰杆去探懸起來的簾帳鉤子。
卻不知這動作比什麼都誘人,是最熱情的回應。
咿咿呀呀,呀呀又咿咿
簾帳終於落下來了,遮住滿床春情。
屋外又是一陣春過
滿枝頭嬌蕊承受不住這般卷,隨其上下,不知是花貪戀風的剛猛,還是風貪戀花的清香,亦或是二者都有,難分難舍,纏綿不已。
這一夜,處處都是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