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8章 仇怨(2 / 2)

在凡間,風神是換了容貌的,相比風神真正的模樣要成熟一些,不過眉眼間依稀可見風神原來的風采,尤其是那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傲氣,一點也沒收斂。

楚其然一直自詡長輩,懶得和小輩計較,從前和風神的許多衝突都一笑而過。如今也一樣,尤其在這位國師的身上看見風神的影子之後,楚其然目光不自覺變得無奈和縱容。

“大夫,請問我的脈象如何?”

郎中摸了摸了花白的山羊胡子,沉吟片刻道:“夫人脈象穩健,身體並無大礙。隻是有些氣滯體虛,怕是有舊疾未愈,還需喝兩味藥調養。”

楚其然正要說不必,就聽見封延道:“那便有勞大夫開個方子。”

說完,封延忽然轉過頭看他,嘴角微微向上彎起。在楚其然看來,封延這笑顯得有些欠打。

楚其然,靈衡仙君,飛升上萬年來,就沒有什麼怕的東西,唯有兩樣東西是例外,一是痛,二是藥。

外人很少知道靈衡仙君怕痛和喝藥,他在外人麵前都不曾表現出來過,比如三千年前的仙魔大戰,他為了救一個被魔君擄走的小兒和魔君在忘川河畔大戰三百回合,即使身受重傷也沒哼唧一聲,硬是撐著回到自己玉章宮裏了才痛得叫喚了兩聲。

風神是唯二知道這件事的人。因為他救的那小孩就是風神,彼時風神還不是風神,是天帝最寵愛的二太子。

“這小沒良心的。”楚其然嘀咕。

封延淡淡地看了眼楚其然。

楚其然立刻閉上嘴,沉默片刻後,問郎中:“大夫,我這舊疾是什麼?可會複發,應當注意什麼?”

郎中道:“不知夫人曾經生過什麼病?”

楚其然搖了搖頭。他失憶了。

郎中為難道:“這就沒法具體說清了,不過小心著涼,多吃些溫補的食物,總是不會錯的。”

“好,我記著了,多謝大夫。”

“夫人客氣了,這是為人醫者應該做的。”郎中拱了拱手,將藥方子給了封延後告辭離去。

封延看了眼方子,吩咐門外的下人去熬藥。

郎中和下人們依次離開,屋子裏很快隻剩下他們二人。

楚其然嗬嗬道:“國師大人公報私仇啊這是。”

封延聽到這話仿佛聽見什麼冷笑話似的,半冷不冷地笑了兩聲:“夫人這話可就怪了,我和夫人有什麼仇什麼怨?”

他順著郎中的稱呼,自然地叫了聲“夫人”且不覺得有什麼不妥,楚其然卻覺得頗不自在。

楚其然想糾正封延對他的稱呼,卻覺得這樣更顯得刻意,讓人多想,於是索性不理會。

“你不就是想報當年我把你送回天帝跟前受罰一仇?”楚其然決定和封延先開誠布公地談一談,“但是,殿下,當時天帝怒氣衝衝地找我要人,幾乎都震碎了我的玉章宮,我一個小小的文書仙官哪敢不從?”

封延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

當時封延尚未成年,修為卻已經極為高深,奈何性子還不穩重,總愛闖禍,被他煩擾的仙君們頻頻跟天帝告狀,天帝都替一一擺平了,但是有些事情是天帝也兜不住的,比如把九尾一族的繼承人打斷了八條尾巴這種事。

天帝當時把他送到了受刑台上,受九九八十一道雷罰,以儆效尤。

受罰完,封延便閉關修養了足足半年。

楚其然思來想去,覺得封延應當還是記恨此事。

“但是,你不覺得那雷罰太輕了嗎,你連血都沒吐一口。”楚其然回憶起往事,同封延細細道來,“那是因為我在背後幫你,你是不知道,我替你承受了雷罰的九成威力,血都吐了好幾升。”

偷偷溜進刑罰台替他分擔雷罰是真,吐血當然是假,靈衡仙君怎麼也不至於被雷劈幾下就吐血。

但是現在他和封延許久未見,不僅生疏了很多,而且封延似乎還對他頗有怨言,故而他在敘述的時候誇大了幾分事實。

果然,封延聽聞此事,麵容稍有和緩。

“區區雷罰,何須你多此一舉?”

楚其然道:“是是是,是我非要幫殿下的。”

封延坐到他的床邊,目光沉沉地看著他。

楚其然被他看得心裏七上八下的,細長的五指撚緊了被子,問道:“你在看什麼?”

封延的喉嚨滾了滾,到底什麼話也沒說,隻道:“你好好休息,我還有事,明天再來看你。”

楚其然架不住他此時的目光,巴不得他現在立刻走,因此趕緊點頭道:“好,你去忙吧,不用管我。”

封延又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然後起身大步走向門外。

他走了,楚其然微不可察地鬆了口氣。

“越來越看不透這小孩了。”楚其然歎道,“還是小時候可愛些。”

隨後,他又看著床頂的蚊帳發呆,目光逐漸悠遠,似乎穿透了凡間白色的紗黑色的瓦,看到了仙氣飄渺的遙遠的九重天上的層層宮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