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漫無邊際的碧海上落到實地,身體裏還殘留著一些幻覺,分明是走在堅硬的地麵,卻像在隨波漂浮。
司玉衡腳下晃了兩步,本能扶住身邊的物體。
此刻,有一段電流阻斷她的視線,其來勢凶猛,大有從左腦橫穿右腦的架勢。
隻有司玉衡能聽見的那個聲音苟延殘喘地重複著,如同遠古傳來的魔咒。
【抱歉,重啟失敗,請稍後再試。】
【抱歉……】
身邊的低語聲逐漸增多,綠頭蒼蠅般擾得人心煩意亂。
司玉衡咬緊後槽牙,忽然抬頭那瞬,下巴尖的汗珠飛了出去,盛滿落日金輝,摔在深灰的地上,變為轉眼即逝的一灘水漬。
“哪裏難受,暈船了嗎?”夢惠貞焦急地扶著司玉衡的肩膀。
於嘈雜的人聲中,司玉衡分辨出夢惠貞的聲音,調整好呼吸才回複:“沒事,可能是有點中暑。”
說完發現原來自己一直攥著時山水的手臂,擔心把這塊冰雕捏碎了,司玉衡鎮定地放開沁滿汗水的手,說:“謝謝你扶我。”
時山水神色未變,明明是司玉衡要湊上來,她手都沒抬。
鬆手時,司玉衡有意碰到時山水手腕上的玉鐲,不過是尾指刮到一點,那人立刻縮手,眸子更冷了。
夢惠貞這邊關心則亂,親手送司玉衡上車,一起坐在後座,途中一直噓寒問暖。
那波冷汗去得快,司玉衡很了解自己的身體狀況,她本人無病無痛,身體素質比許多女生都要優秀,中暑是說謊而已。
昨晚重新登錄係統,半個小時沒有響應,司玉衡沒了脾氣,不再管它,不曾想係統居然延遲到這個地步,將近18個小時,才施舍似的,給出點回應。
“回家了不要拘謹,就是自己家,吃飯和我一起吃,喜歡吃什麼就告訴我,我太久沒下廚了,就吃個開心。”
夢惠貞始終拉著她的手心說話,如普通母親絮絮叨叨半天,說不了幾句有意義的話。
司玉衡垂眸看見夢惠貞的雙手,早已不是雪白的膚色,有點梨花跌落枝頭之後枯萎的黃,可是,很溫暖。
在沒有生命危險的世界裏,司玉衡過著遊戲人生的生活,經曆過無數感人肺腑的故事,她內心深處時刻都保持清醒,再溫情的場景都是假的,眼前的也是。
司玉衡時不時搭話:“你做什麼我都喜歡吃,我不挑食。”
“好孩子,也不知道你這些年過得是什麼樣的生活。”
司玉衡又巧妙地挑選時機,兀自沉默。
說著話,奢華的轎車開進了時家別院,直通大門的道路兩旁種滿黃白相間的玫瑰,掃視一眼,入目純潔,任何浸泡在淤泥中的靈魂都會得到幾秒鍾的洗禮。
一行四輛車依次停下,時山水先行下車,從後麵繞過來,熟練地打開車門,等候夢惠貞下來。
夢惠貞杏白色的高跟鞋踩在地上,身子剛出來,順手把手裏的包交給時山水,自己則是把手伸到司玉衡的麵前。
蔥白的手搭上去,一切都是那麼自然。
司玉衡出來,視線掠過時山水的秀臉,後者泠然的雙目似乎含著冰,迅速抓住司玉衡即將離開的視線,冷漠地對視。
一閃而過的敵意。
司玉衡故意引導夢惠貞忽略時山水的存在,從下船那刻開始,攻略對象的一係列反應讓司玉衡的興奮點燃了起來,她開始不確定這場挑逗停止的時間了。
身前是四層法式別墅樓群,錯落有致,外表雪白,屋頂蓋上墨綠色琉璃瓦。
在夢惠貞的指引下,司玉衡沿著大理石台階緩緩而上,穿過深褐色大門,來到恢宏大氣的前廳,司玉衡眸底無波,加大偏頭打量的角度。
夢惠貞回到家,心情更加愉悅,她眯著眼睛笑:“你的房間在樓上,先洗個澡,等會下來吃點東西。”
司玉衡轉頭:“今天就隨便吃點吧,您也累了。”
夢惠貞一直盯著她看:“我不累,我有道菜想做很久了,等會我叫你下來。”
司玉衡說話特顯客氣:“謝謝您。”
“都是一家人,還說這些,讓別人聽了笑話。”
夢惠貞視線尋找時山水的身影,囑咐說:“玉衡剛到家,還有很多不熟悉的事。”
時山水語氣淡淡:“我知道了。”
“好,先帶她上去吧,就住以前那間屋子。”
聽到此話,時山水微微皺眉,嘴上沒有一句反對的話,領著司玉衡往上走。
家裏的傭人安靜地看著這一切,一個陌生女人進了時家,夫人要親自下廚,時管家還要帶她去房間,這到底是誰?
她們好奇的仰望,那個女人走過樓梯轉角時無意回眸,目光似無形的刀,恍若惡魔轉身低語,幾個人同時愣住,直至她的背影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