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在哪兒……?
徐晚吟揉揉眼睛,走上前喊他們:“珩姐姐,朱沉。”
沈珩與朱沉沒有回應,繼續在交談,徐晚吟奇怪地走上前。
“你換上南疆的服裝喬裝成小廝藏起來,我若戰死,你務必將這封信送到晚吟手裏。”
朱沉神色悲痛,含著星星淚光望她:“將軍……”
沈珩舉手止住他繼續說下去,聲音低沉道:“不要說了,晚吟肯定還在等我,臨行前我為她簪了花,徐家倒了,父親也已經去世,我隻能戰,唯有這樣才能保住晚吟。”
她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道:“這一戰險之又險,恐怕……可你一定要活著,知道嗎?一定要活著,將信送到她手中,這是命令!”
她臉上還沾有黑色的泥灰,鬢角髒亂,繃緊的下顎表明了她此刻的心情:“朱沉,這是命令,最高命令,你必須活著,吃了午飯你便換衣服藏起來吧。”
朱沉知道已經無法再勸說下去,將信小心收入懷裏,哽咽道:“將軍,將軍啊……”他話沒說完,淚已經流出,沈珩側過臉不看他。
臨走前,朱沉跪在地上對沈珩磕了三個響頭,額角都破了,滲出血絲。
沈珩的紅纓槍破敗不堪,她捂住雙眼,最後說了一句:“走吧。”
徐晚吟呆呆地看著這一幕,已然說不出話。
畫麵又一轉,沈珩騎在馬上,雙眼都是血絲,他們已經惡戰七日,剩下的沈家軍不足千人。
可那馬上的紅衣將軍依舊手握纓槍,揚聲長吼:“沈家軍聽令!”
“沈家軍在此!”
“怕嗎?”
“回將軍,生為北齊人,死為北齊戰!”
“好——”沈珩擦掉汗水,欣慰一笑,“那便戰!”
遠方是數十萬南疆士兵,揚起的塵土滾滾,與沈珩這邊的頹廢衰敗不一樣。
徐晚吟站在一邊尖叫喊她:“不可以,珩姐姐,你不能去!”
這是她前世見不到的場景,觸目驚心到令她渾身發涼。
沈珩拉緊韁繩,與剩餘的沈家軍一同策馬前行。
徐晚吟想要去拉住她,雙手穿過沈珩身體,碰到的隻是一團空氣。
那一身盔甲包裹著沈珩火紅的長袍,在馬上高高揚起,埋沒在這似血殘陽中。
原來,原來沈珩死去的那一天,連天上的夕陽都是如血般的顏色。
沈家軍沒能堅持太久,沈珩一人進入敵方中心斬殺數人,她還在堅持,最終被一支從遠方射來的羽箭穿過左肩,隨即無數長箭從遠方的空中像雨點般落下。
她被打下馬,又很快站起來,眼中的堅毅比她手中的紅纓槍還要尖銳。
“珩姐姐!珩姐姐!不可以!不可以!!”徐晚吟驚叫的瞬間淚珠一並滾落,濕透滿臉。
可她隻能眼睜睜看著數萬支箭如流星下降,穿透了沈珩的身體。
沈珩挺立身子,像座大山一般屹立不動,直到南疆的士兵將長矛刺入她的雙腿,她才吐出一口血,踉蹌著單膝跪地。
徐晚吟啞了聲音,仍然在嘶喊:“珩姐姐!你起來!不要!不要!”
沈珩握著紅纓槍的手逐漸鬆開,這支從小陪伴她的兵器終於也無能為力倒地,被陸續前來的馬蹄隨意踐踏踩斷。
而它的主人渾身鮮血,將大紅的衣袍染成了深紅。
萬箭穿心。
徐晚吟已經哭不出眼淚,遠見不斷有箭羽飛來,一支又一支在沈珩身體留下痕跡。
“晚吟。”她想念著那美麗嬌柔的姑娘,唇角散出點點笑意,“對不起。”
沈珩致死都沒有徹底倒下,跪在地上如一尊雕像,墨色的發與血一起流淌鋪滿全身,閉著雙眼像安靜開在山野的玫瑰。
這一身的紅與南疆士兵的藍形成了鮮明對比,徐晚吟視線模糊不清,隻能感覺遠方的夕陽刺得人心口發疼。
她想要去抱她的身體,伸手什麼也摸不著,邊疆的寒風吹散了沈珩身體的餘溫。
滿目的蒼涼淒戚,涼風一陣一陣席卷而來,天氣凜冽,刮得徐晚吟幾乎喘不出氣。
她在沈珩的屍-首旁慘烈尖叫,幾乎要嘔出一口血。
……
“晚吟,晚吟你醒醒,你怎麼了?”
徐晚吟驚得坐起,淚掛了滿臉,連著墨色的鬢角也跟著濡透。
眼前坐著的是沈珩,她琥珀色的雙眼滿是擔憂,用衣袖輕擦去徐晚吟的眼淚,問道:“怎麼了嗎?是不是做噩夢了?”
沈珩英氣的臉近在咫尺,徐晚吟泣不成聲,還有什麼比親眼看著愛人死去要痛心?
上一世她沒有見到,夢中親身經曆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