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晨，天剛蒙蒙亮，突然有一隊村民闖進了知青宿舍裏。
聞萃被兵荒馬亂的動靜吵醒，睜眼起身就看見穿著睡衣的徐逸誠正被架著往外拖。
他腳上鞋掉了一隻，腰帶也沒扣好。
所有人都衝上去攔，亂糟糟的：“你們做什麼！要把他抓到哪裏去？！”
皮膚黝黑的高壯村民大聲嚷嚷：“村委會要抓他！他犯事了！你們再攔我們就連你們一起抓去！”
被抓著的徐逸誠麵如死灰。
“村委會”三個字一出，知青們都停了手，眼睜睜看著徐逸誠被架出去，三五成群聚在一起討論究竟出了什麼事。
有人說：“昨晚看電影的時候，好像有婦女在喊捉流氓，該不會……？”
還有人說：“不會吧，那是電影放完之後的事了，昨天徐逸誠電影沒看完就走了啊，我倒是聽說有人家裏丟了貴重物品。”
聞萃沒去看電影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徐逸誠給他送了饅頭，還喊他去食堂吃飯，至少從這些事來看，徐逸誠是個好人。
他換好衣服就往村委會跑。
村長是從城裏下放的尖臉女人，麵相有些嚴厲，站在她旁邊的頭發花白，但精神矍鑠的老太太是婦女主任。
兩人搬了凳子坐在村委會門口，押了三四個人在旁邊，地上簡單畫了線，看熱鬧的村民都站在線外張望。
聞萃心中一緊，看這堪比升堂的架勢，恐怕事情比他想象的要嚴重。
村長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手表：“雷書記還在路上，現在時間不早了，我們先開始吧。”
她微微上挑的眼睛掃過周圍人群：“昨天晚上，我們村子裏發生了三件令人痛心的事，有很多群眾利欲熏心，走了歪路。”
“今天！我們就要對他們進行審判，以正視聽！”
“第一件事，村委會收到群眾舉報，說他昨晚回家路上看見兩個男人在田間地頭、露天席地行苟且之事！將嫌疑人帶上來！”
徐逸誠被推到場地中央，人群傳出喧嘩聲。
“肅靜！”村長大聲嗬斥，“另一位是誰，希望你能意識到自己的錯誤，主動站出來，我們已經有足夠的調查線索了！”
話音落下許久，圍觀群眾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沒動。
徐逸誠隱晦地抬眼，很快又臉色灰敗地低下頭。
聞萃順著他的視線看到了……李清光。
他麵色如常，隻是垂在身側的雙手緊握成拳還微微顫抖著，頸側衣領邊隱約透出淺淺的紅痕。
想到昨天晚上徐逸誠的異樣，還有那草叢裏的動靜，那人熟悉的聲音，聞萃隻覺得腦中有一條無形的絲線將線索串在了一起。
竟然是李清光？！
昨天他還在用“雞奸罪”諷刺聞萃，這可真是因果報應。
村長等了三分鍾，見還沒有人主動承認，手一揮：“群眾舉報說那兩人翻雲覆雨、顛鸞倒鳳，不知天地為何物。既然沒人自首，那我們隻能檢查所有人的身體，定要找出另一個奸夫！”
李清光的臉瞬間變得煞白，豆大的汗珠從額角滑下。
他用力握拳，指甲深深掐進肉裏，顫抖著身子想著自首吧，自首或許能不被槍斃呢？
但他真的太怕了，腿一動就幾乎要跪在地上。
哪裏還看得到他昨天那威風的樣子。
然而身邊卻有人先他一步走了出去，站到了徐逸誠身邊。
是聞萃。
所有人看著他漂亮的臉蛋，比黃花閨女還白嫩的皮膚，眼裏都露出了鄙夷的神色。
村長問他：“你就是另一個奸夫？”
聞萃不卑不亢地直視她回答：“我昨晚確實和徐知青在一起，但並沒有做苟且之事。”
村長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端起茶杯示意他接著說。
聞萃解釋道：“我昨天下午吃完晚飯，因為太累就在宿舍睡著了，之後徐知青回房，我也醒了，我們兩人就去田間散步，我和他說我的地裏還有雜草沒除，他就提出要幫我除草。”
村長：“可有人能證明你說的話屬實？”
聞萃悄悄攥緊了手，想要說沒有，坐在旁邊一直沒開口的婦女主任突然說：“夜裏田間都有人巡邏，問問昨晚當值的人就行了。”
村長點頭：“我記得昨晚應該是雷書記當值巡邏吧。”
她越過聞萃的頭頂看向他身後：“雷書記，你巡邏時有見到他們嗎？”
聞萃心中“咯噔”一聲，來不及回頭，那人就從他身邊走過。
最初聽到“雷書記”的時候，聞萃就在心中想，不會吧，不會這麼巧吧。
結果就是這麼巧。
那個幫他搬工具，給他包紮傷口，替他搶飯的雷霆，竟然是村裏的黨支部書記！
雷霆走到村長旁邊轉身站定，冰冷的視線掃過站得筆直的聞萃，還有他身邊緘默不語的徐逸誠。
聞萃原本挺直的背有些塌了，他根本不敢和雷霆對視。
片刻靜默之後，雷霆走上前，幾乎是掐著徐逸誠的臉逼迫他抬起頭來：“……嗯。”
聞萃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雷霆鬆開徐逸誠，微妙地在他肩上擦了擦手，再次確認道：“昨晚確實有人半夜在地裏除草，我見到就把他們趕回宿舍了。”
沒人覺得雷霆會撒謊。
他是帶著功勳從戰場退役回來的老兵，不愛交際，不近人情，和那些下鄉的知青之間幾乎沒有交集。
村長點點頭：“但這隻能證明昨晚你們兩人在一起，且被雷書記發現的時候在除草，我還是要對你進行身體檢查，聞知青，你有異議嗎？”
聞萃搖頭。
“那請你到房內接受檢查。接下來是第二件事，關於昨晚幕天電影放映結束後，趁機輕薄婦女的流氓……”
之後的話聞萃聽不清了，緊閉的房門將聲音隔絕在外。
房內沒有人，隻有一張鋪著白布的床和衛生所裏常見的屏風。
過了很久，房門才再次被人推開。
村長，婦女主任和雷霆三人走進來。
村長神情有些尷尬：“男女有別，檢查就由雷書記來做吧。”
她越過聞萃的頭頂看向他身後：“雷書記，你巡邏時有見到他們嗎？”
聞萃心中“咯噔”一聲，來不及回頭，那人就從他身邊走過。
最初聽到“雷書記”的時候，聞萃就在心中想，不會吧，不會這麼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