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1章 第1章(2 / 3)

老太太總算轉過身來,看了幾人一眼,揮手,“都回去罷,哪兒來的回哪兒去。你們長姐這病需要靜養,無事都別打擾。”

“祖母,”沈時瓔嘟噥,“我們都是擔心大姐姐。”

沈老太太沒說話。

沈時琬身邊的丫頭端了熱熱的薑湯進來,老太太喝下半碗,臉色總算恢複些,正遊媽媽進來報,“老爺回來了。”

老太太掖一掖嘴角,抬眼。

“請老爺先到壽春堂。”

鞏氏見狀先打發幾個女孩兒回去,自己留下來,欲言又止,老太太也不看她,隻道:“你也回去,瑾丫頭一時半會兒地醒不了,醒了又不能說話,反倒難受。”

床榻裏的人像是聽見了她這話似的,細眉緊緊皺起來。

老太太瞧見又是一陣心疼,眼窩兒裏的淚幾要忍不住,鞏氏彎腰攙她,她擺擺手,將一把老淚咽了回去。

壽春堂。

沈道乾到時見老太太還未回來,便也沒有進屋,就站在廊下邊瞧雨邊等。

他今年三十有五,年少時本就十分清俊,如今更顯出幾分儒雅來,因而臨江府有“碧波江心偷捧月,鍾鼓樓上覷沈郎”之說。

雨絲細密,如簾如幕。

他等了不足一刻鍾,見遊媽媽撐著傘,攙扶老太太進了院門。

沈道乾忙下台階迎過去:“雨天路滑,母親怎走路回來了,該乘軟轎的。您這樣,叫兒子好不擔心。”

沈老太太瞥他一眼,也不走遊廊,徑直順著水磨方磚鋪就的疊勝地麵穿庭而過,至進了內室,換下被雨水打濕的鞋襪,這才折返出來,語調平平地道:“煩請老爺等了這許久。”

沈道乾聽得這話,情知她是剛從拂冬樓瞧過孫女,心中氣極疼極,因趕緊起身,接過丫頭端來的熱茶親自遞上去,一麵道:“母親這可是臊著兒子了,莫說一時半刻的,就是再久些,兒子等著也是應該,哪裏能說這話呢。我聽下人稟說,母親自回來,便一直在時瑾那兒看顧著,連口吃食都未曾進,兒子惶恐,母親可萬要保重身子,不能太過傷心了。”

“你也知曉我傷心!”老太太指著他,嗓子都啞了,“孩子都成那般模樣了,你還要罰她!春寒料峭的,祠堂一跪就是三四天,今兒發高熱,昏過去都是在祠堂裏。你這是不想留她那雙腿了,還是不想留她那條命了?做父親的,怎麼就這樣狠的心?”

沈老太太越說越心疼,想著寶貝孫女麵無血色的樣子,愈發難受,先前勉強忍住的眼淚,此時也淌下來。

沈道乾剛回府,還未去看過自己女兒,不知她下半晌昏倒在了祠堂裏,忙道:“瑾姐兒發高熱了?我晚些過去瞧瞧,母親千萬別急,我素來也是疼她的。隻是罰她當日,還不知她的嗓子……”

他低低一歎:“我也隻想瑾姐兒是長姐,幾個女孩兒的標榜,罰輕了顯得沒規矩。”

“沒規矩?”老太太鼻子裏冷哼一聲,一雙眼睛盯在他身上,慢慢道:“我且問你,益王妃遊鍾鼓樓,作陪的是太太和正八經的嫡出小姐,玬姐兒一個庶出的,誰讓她去的?”

沈道乾自知在此事上理虧,因垂首而立,愧道:“是兒子不對,不該一時軟心腸答應了,回頭便將此事交與太太,讓太太好生訓責。”

老太太冷冷淡淡地看著他,但不耐煩在此時與他掰扯這中間的事,將茶盞重重放下,咬了咬牙,問:“綿綿嗓子這事,你怎生看?”

沈道乾這時抬起頭,臉上也顯出些憤然之色,壓了下方道:“事出後,太太已將後院上下查了一遍,並沒有什麼差池,況且母親在這裏,家中一向太太平平,從主到仆,哪有人敢動甚齷齪心思?瑾姐兒這兩日雖不太精神,可也不至嚴重到失聲,事情隻能出在瑾姐兒那日……替陸瓚喝下的那杯酒。”

盡管老太太聽鞏氏將事情回過一遍後,心中已經有所斷定,聞言仍是被火氣衝得心口直痛——真真欺人太甚!

隻是事情已出,她強迫自己冷靜,半晌,方點點頭,又問:“當日陸家那孩子亦在場,這事他怎麼回的你?”

沈道乾道:“事出當日他便到府裏向我請罪,說事情皆因他而起,時瑾全是受他連累才有此禍。”

沈老太太聞言眉頭稍鬆,又說他:“陸家那孩子是你自己個兒挑中的得意門生,他亦這樣說,你還有什麼不信的?我綿綿向來不是個愛出風頭的性子,若非事情逼到那一步,怎會如此?當時那裏有許多人,卻無人敢出頭,還是我綿綿站出來,這是何等膽色?你這當爹的還不分青紅皂白地罰,誰受得住?你要是見不得,明兒我便帶她回蘇州府去。”

“母親快消消氣,”沈道乾曉得老太太心中犯怒,得把氣撒出來,因連連作揖。不過回過頭想想,他待陸瓚如半個兒子,之前沈時瑾見了這孩子總不對付,他還斥責過,不料關鍵時候倒是當兄長一般,也是有數的。

沈老太太說了這幾番話,心中火氣下去些,端起茶盞喝了遍熱茶,胃裏有些著涼,一陣陣難受,見遊媽媽端了碗牛乳進來,卻也喝不下,“聽綿綿屋裏的丫頭說,她的嗓子是隔了兩日後才發不出聲兒的,這中間在自己家裏吃了什麼,喝了什麼,的確是說不清。可見人家早做好了不認賬的準備。隻是這事原本衝的是陸家那孩子,再怎麼說,他也是個秀才,與益王八竿子打不著,益王怎尋起他的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