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摸黑回家,敲門,沒人應,門沒鎖,原來黃琴夢在家。頌祺打開燈。她獨自坐在靠窗台的沙發上喝酒,那麼貴的酒流水一樣喝。頌祺遲遲看著這一幕,不知是不是錯覺,從前對她的愛忽然又回來了。
但也隻那麼一瞬。黃琴夢朝她看過來,不見底地說一句:“你,有沒有在戀愛。”
見她這樣她竟有對不起她的心理。頌祺說:“我說了是值日。”
“你,有沒有在戀愛。”
一定要說做些什麼。還是剛剛回來有紅了臉?“沒有。”
她不再看她,用窗的口吻說:“今天你的手機要放在我這裏。還有,我要你班主任的電話。”
“好。”不能開口問為什麼。
她繼續:“你是什麼貨色,我太清楚。說白了我不相信你。”
頌祺說“好”。然後無聲地笑了。不知道是笑她還是笑自己。“但是現在我沒有她的電話,剛開學那時號碼存在江阿姨手機上了,你要急著要可以找她。不急我明天拿回來給你。”
果然黃琴夢沒再說。頌祺又笑,黃琴夢什麼人她不也是太清楚嗎?
頌祺知道網絡會留痕,跟顧井儀隻用寫的。不怕黃琴夢查。翌日到學校,彭川跟何嘉也離奇地來很早,顧井儀笑在一邊看戲。
彭川指望打動何嘉,說:“我抽煙你介意嗎?”
顧井儀笑:“多大愁苦啊還把煙也抽上。”
“閉嘴。”彭川嗔視。
何嘉開口了:“我可不想以後別人問起我對象我說他肺癌死了,”又覺得太損,嗚咽著補一句,“而且我才不要親一個煙灰缸呢。”
四人都笑了。下早讀顧井儀和彭川去操場打籃球,頌祺跟何嘉去學校後門買捎早餐,頌祺說何嘉說話太辣口,好險彭川脾氣好。
“那是他習慣了。而且不止別人,我也常攻擊自己啊。”何嘉說:“我覺得顧井儀脾氣才好吧。”頌祺笑一聲。
“你笑什麼?”
“怎麼說,他確實很包容我,但也挺有原則的。”
“也是,顧井儀太聰明了。聰明人總是敏感。彭川有彭川的便利,我要當我媽的麵撂他的手,他什麼也不會覺得。”而頌祺想過於聰明的人在某方麵又是特別蠢的。
推開滯厚的玻璃門,戴眼鏡的女店員看上去跟又一重玻璃門沒什麼兩樣。頌祺早已背熟:“雞肉芝士餅,美式咖啡不加奶油不加糖。”咖啡這方麵顧井儀總是很古典。
何嘉扒著櫃台,說:“我想吃蝦堡又想吃雞蛋三明治,好煩,不能決定要哪一個。”
頌祺說:“那要蝦堡好了,我要雞蛋三明治。這樣可以互換。”
“ok,等下我們吃完去給彭川買生煎。”
頌祺看時間還寬裕,就跟何嘉商議:“你知不知道我們學校有什麼業務?就像替家長會那一類的。”
“應該有吧,我沒接觸過啊。”何嘉暫停刷手機,問:“怎麼了?”
“我媽說要韓燕燕的手機。之前韓燕燕不是有備案我跟顧井儀的關係嗎,我想,看能不能搪塞過去。”
“那你應該找顧井儀啊,他認識那麼多人。我這種窮鬼業務能力很菜的。”
頌祺一聽就說不行。
“為什麼?”
“因為之前我已經惹他不高興了。我很清楚他不喜歡我這樣,當然他會說‘不是你的錯’,可怎麼可能一點都不介意。”
“那,我找找彭川?”
“找彭川和找顧井儀不一樣嗎?而且彭川那個嘴——”
“唉也是。”何嘉取了餐盤回來,說:“我挺理解你的,比如我媽,她要知道準會說‘你學習不好都是因為戀愛’。”
“我媽比你媽要嚴重很多。我不好說到變態的程度,但潔癖一定夠了。”
“找肯定能找下,問題是不專業。”
“沒關係的。我可以列張問答清單。韓燕燕的口吻我很清楚。也知道我媽會提問什麼。”
中午放學就去找了。說是要跟何嘉一起逛街,顧井儀沒追問,他和大多數男生一樣也抵觸逛街,跟彭川去了網吧打遊戲。
何嘉說這事是不是得委托男人,男人天生就是撒謊的材料。頌祺笑了,說:“這樣風險太大了。為了沒有後顧之憂,必須找女人,而且聲音不能跟韓燕燕差太多,因為距離下次家長會不遠了。”
“嗐,要是有柯南的變聲器就好嘍。”
“那有哆啦a夢的口袋不是更好?”
她們笑得大聲。反正做夢這方麵總無所謂貪。連帶這一天也如夢似幻的。隻有拉開家裏那扇門的時候,才忽然有活過來的禁忌跟恐怖。
黃琴夢朝頌祺看,窗子一樣看得見也看不見:“號碼要回來了?”
“嗯。”她很大方地交付,沒事人一樣折回房間,關好門。
那真是一字不差。比針落還清澈,比裂縫還明晰。中國是人情社會,但黃琴夢慣熟西方那一套經濟式的對白,直截發問了:“您方便視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