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試期間不上晚自習。考完何嘉說想去遊樂場,“我想玩海盜船。我還想玩碰碰車。重要的是那家餐廳的蹺腳牛肉麵很好吃。”
彭川打發一句:“又玩兒不了多久,街上吃碗麵得了。還不如哪天去歡樂穀。”
何嘉說:“可是我現在就很想去,玩耍這種事就要即興好不好。”
“所以你的即興就是跑大老遠吃碗牛肉麵嗎。”
“走開,在這裏就會影響我發揮。”
彭川問顧井儀:“你們去嗎?”
顧井儀沒說去也沒說不去。頌祺知道意思是看她,剛剛出考場接到黃琴夢的短信,說晚上會晚歸,問題她周六日從不加班——為測試自己是不是放學就乖乖回家?“我已經把所有錢投注在你身上,念商多好!小時候你還說想當會計師。”可天知道她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很小的時候,還很小,頌祺就記得黃琴夢總跟她數說有那麼多人對不起她,黃琴夢說:“那時我才生下你,你舅媽奶水不足,你姥姥就硬把大寶掗給我,那時我那麼虛弱。”還有月子期間如何遭婆婆虐待,挑撥頌書誠不許給她飯吃。
但後來據頌祺聽到的版本,月子期間黃琴夢調遣婆婆大油大葷伺候自己,奶水根本不達標,吃下去小孩就害肚子;原來不是她哺乳舅媽的孩子而是她的孩子被舅媽哺乳。她們說天哪屬她最摳居然說得出這種話,連自己孩子都懶得奶的人居然會去奶別人的孩子真是笑死人了。
受了欺負,她一麵跑,要他們等著,舅舅會來收拾他們的,他曾挑斷過別人的腳筋!可事實是,不是舅舅挑斷別人的腳筋,而是被挑斷腳筋的人是他。
也說頌書誠:“本來我根本不會生下你,我嚴重貧血不能打胎。哪個醫院都不會給做的。要怪你就怪頌書誠,本來我沒打算生下你的,是他葬了我的一生。”
“為什麼?”頌祺問。
“因為他不想我讀大學,想絆住我,就要我生下孩子。”黃琴夢幫忙理好書包,那年她小升初。“記住男人比女人邪惡多了。沒有一個男人在麵對一個自己攀不上的女人的時候,不靠拉踩打壓女人豢養性自卑的。這就是人性。”
頌祺聽懂了。黃琴夢關好書包,蹲下,看進她眼睛裏,如秒表指針如沙漏般點滴地說:“所以,你將來一定要出人頭地,才不辜負我為你付出犧牲那麼多。那時離婚你爸恨我連你也恨得要死,說不要你,我也不要就丟去孤兒院。他知道我會的,他知道我寧犧牲掉全部的幸福也要交換孩子的幸福。他就是見不得我再找比他強的男人。這麼多年他不出一分撫養費,全靠我一個人辛苦打拚。我為你做這些你明白嗎?”
她點頭。黃琴夢繼續說:“你一定要記住,努力考上最好的大學,不能讓我失望。”一頓,“說啊。”
“我會努力考上最好的大學,不能讓媽媽失望。”
可後來又聽說頌書誠和黃琴夢有爭奪過扶養權。黃琴夢還攻擊頌書誠,說女兒跟了你這輩子就毀了,將來她也會找到一個你這樣的廢物做丈夫的。想象她成天被兩個這樣的男人圍攻這還不夠恐怖悲慘嗎?還是你想看到她和我一樣,你配不上我,即便因為那件事你還是配不上我,現在你不能毀了我又毀了女兒。她很漂亮而且很聰明,我會帶她走上正途,將來她會留美讀學位會有更多的選擇,你不能把我殘存的希望毀了你不能。
種種種種,有段時間頌祺真的什麼都不知道了,天知道她哪句是真哪句是假。轉眼發現顧井儀歪過腦袋看自己。
見頌祺不說話,顧井儀說:“改天吧。”手接過頌祺的書包,笑出八顆白牙齒:“走啦,送你回家。”
“等一下。”她腳釘在地上,莫名窒息,聽到自己說:“我想和你們一起。”
“那快點啊。已經不早了。”何嘉極快地說,看了眼時間:“奧利給!”和彭川搶在前麵,顧井儀拉著頌祺在後麵。不知道為什麼他們都跑了起來。
“怎麼這時候堵車。”何嘉氣起來,“誰的死電動擺這裏擋道。”
好容易擠過去,防盜嗚哩嗚哩響。“叫你媽。”何嘉扭頭踹了那電動一腳。彭川一愣眼:“凶惡啊,女人。”
他們走過一個十字,攔到一輛出租車。挨到下一個十字,又堵了。那司機一路搭著天,“一中的?”“我女兒也是一中的,初中。”“不知道為什麼校服那麼貴,一套就要一千。跟私立也不差什麼。”也就顧井儀和彭川還搭理兩句。
何嘉眼尖尖瞅著計價器跳了一下又一下,吸血似的。前麵車龍還有那麼長。連那司機話也那麼長。不耐煩叫停:“太慢了,我們要下車。”
司機應付:“馬上就不堵了。”
“怎麼會不堵呢。還有那麼長。”表又跳了一下。何嘉一揚脖子,故意說:“我們可以去前麵不堵的地方再打車。”
那司機哼哼著譏上兩句:“嗬,那你們可別一會兒再打上我的車。走吧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