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第24章 第24章(1 / 2)

台獄與刑部大牢僅有一牆之隔,鋪滿淺黃鵝卵石的路延伸到荒涼陰森的泥土路上,兩側樹木稀少,陣陣邪風吹過,在傅蘭茵的脖頸留下雞皮疙瘩。

此處是禦史台審訊案犯之地,入目皆是石牆,灰白色仿佛是嵌在骨子裏的冷意。

官差打開門時,濃烈的臭味湧上來,稻草鋪就的地麵隱約晃過幾道黑色陰影,是老鼠在竄來竄去。

偶爾有兩聲淒厲的嚎叫響徹走廊,也許是隔壁牢房正在上刑。

傅蘭茵隻覺得胃裏翻山倒海,要不是來時並未用餐,大概就要吐出來。盡管如此,她依舊是用手微微遮掩著鼻腔,一雙彎月眉緊巴巴的。

穆澈對此見怪不怪,剛入禦史台,他就親自將貪官汙吏拉下了馬,看著他們在台獄裏咬緊牙關,不屈不撓,卻在經過各種刑罰後,將所有的罪孽悉數吐露。

那種恍如隔世的錯愕感,令他磨去了僅有的耐心和善良。

穿過黑漆漆的廊道,再往前安置著一間小屋,黑色磚瓦,連牆上的紅色,似乎都帶著一點暗沉,就像血跡被太陽曬過後的顏色。

傅蘭茵強忍著不適走進去,迎麵就是亂七八糟的味道,香不香,臭不臭的,煙霧全躲在裏麵,繚繞著往她口腔裏衝,嗆得她直流眼淚。

穆澈也輕輕咳嗽著,吩咐人將窗戶打開。

屋裏突然被照得亮堂,傅蘭茵緩了一會兒,在阿遙的幫助下平複呼吸,這才看清,站在穆澈附近的幾個人,清一色穿著黑袍,帶著麵紗,似乎是為了抵擋難聞的氣味。

他們有的手上還抓著一大把的香料,有的香片還沒燒完,皆奇怪探究地看著她。

傅蘭茵察覺失態,不好意思地向穆澈的身邊靠了靠。

明明是他說要自己幫忙的,怎麼到了地方,都不說話。

她心有腹誹,悄悄瞄了他一眼。

穆澈捕捉到她的眼神,莫名側了側臉,正色解釋道:“這幾位都是禦史台的同僚。”

他沒有要向他人介紹傅蘭茵的意思,隻走過去取了塊香料,蟹膏般的黃色,一看就是以次充好的東西。

“此處安放的,是從各大香鋪庫房查抄來的香料。像這些原料,做工粗糙,一眼就能看出真假,但將其製成香丸香片後,因份量稀少,極難發覺,所以就辛苦同僚,精心辨別。”

穆澈將香料遞給她,入手幹澀,味道刺鼻,的確是假料。

香鋪賣香,有著各種不同的配方,摻和上一點假的,其實沒多少人能發現。

她環顧著四周,角落堆積著一箱又一箱的香丸,若是各個都點上分辨,怕是要花上許多時間,偏偏聖上隻給穆澈七天裁決,怪不得他忙得日夜未歇。

傅蘭茵忽而放低語氣,緩和問道:“那穆大人,是想我幫什麼忙?”

她的父親雖曾任職船舶司,專管香料進出,但她自小就隻是搗鼓香料玩罷了,又不是什麼能上台麵的事,自然沒幾個人知道,穆澈突然請她過來,難道隻是向她解釋?

穆澈仿佛突然想到什麼,臉上浮起可疑的紅暈,不過一瞬又鄭重道:“檀溪寺那次,你勸我別進寺廟,可是聞出了我身上的血腥味。”

他說得十分篤定,倒是讓傅蘭茵想反駁的話語都堵住,隻能在他堅定的眼神裏點了點頭。

“但那日,我因剛審完犯人,衣裳血跡斑斑,特地換了新衣。”

穆澈若無其事地戳破關鍵,又坦蕩的下了結論,“所以我想,傅姑娘的嗅覺,恐怕異於常人。”

傅蘭茵怔愣著,驚奇地盯著他。

僅僅一件小事,穆澈竟然就猜出她嗅覺靈敏,那要是日後和他相處,豈不是什麼秘密都沒了。

穆澈言語懇切,直視她道:“若是一般的香藥,禦史台應付起來綽綽有餘,但有一物件,我實在無法確認,想請傅姑娘,幫忙看看。”

“可我隻是比旁人嗅覺靈敏些,並不懂香料之道,穆大人……”傅蘭茵很想拒絕,可抬頭就瞧見穆澈憔悴的臉,一時間不忍駁回,話鋒轉彎道:“我就隻試一試。”

穆澈微不可及的笑了笑,傅蘭茵不知怎麼,心跳漏了一拍,像是怕被人發覺似的,轉過了頭,徑直走到攤在桌麵的香片旁,試圖轉移方才的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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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蹊帶著他們到了另一個清爽的隔間,沒有煙熏火燎,傅蘭茵頓時輕鬆許多。

穆澈取出一個小盒子打開,紅色絨布裏安靜躺著四五顆米白色香丸,表麵光滑,摸起來卻有淡淡的顆粒感。

傅蘭茵湊過去聞了聞,是一股鬆木香,餘韻留長,漸漸又冒出花草清香。

穆澈似乎怕這東西有問題,飛快地從她手上接過,許是動作太大,香丸在他的掌心裏滾動,蹭著他那一塊紅紅的。

“此乃醒夢丸,京城數百家香鋪裏,隻有抄出十幾顆。此物早在三年前,就被列入禁藥,不準各大香鋪出售,禦史台請了香藥局的製香師分辨,卻也看不出裏麵的異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