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穆澈的失態,令氣氛一度靜默。
他率先不適,試圖將話題扯回醒夢丸上:“傅姑娘,醒夢丸之事事關重大,你是如何認為,乳香便是其中造假之因?”
傅蘭茵將剩下的醒夢丸推到穆澈身前,思路清晰地解釋道:“京城盛行製香,各種香料皆有用處,乳香通常有活血鎮痛的效用,凡是香丸香藥,都會摻雜幾分。”
她神色認真,似乎是在回憶,“乳香顏色偏黃,入口軟化成膠,有香辣感,但穆大人給的醒夢丸,反而是一股鬆油味,可見配方中的香料略有偏差。兩種香料外觀相近,隻是乳香分量稀少,大都被船舶司進貢給宮廷,一般的香鋪是沒法囤貨的。因此就有人想出鬆香替代,不過鬆香焚之有毒,後來這種法子就被船舶司禁止了。”
她少時聽父親提過一嘴,加之自己的經曆,幾乎可以確定醒夢丸的造假就在乳香一味上,說起緣由來十分篤定。
穆澈沉吟片刻,忽而問道:“如此看來,能夠製出醒夢丸的人,應該非同小可啊。”聲音很冷,似乎是猜到了什麼。
京城的香鋪,背後大多是勳貴人家,而鬆香假裝乳香的方法,在很多年前就被列為禁法,若非是同香藥局有過淵源,大抵是想不到這法子的,尤其是香丸之類的小東西,本就是買來焚燒,誰會想著要去嚐一嚐。
他們造假醒夢丸,定然是準備售賣,如若他們成功,怕是能賺得盆滿缽滿。裏麵摻雜的鬆香並不多,就算是中了毒,隻要不是大量焚燒,也很難被發現。
傅蘭茵不敢再想下去,就像穆澈說得,醒夢丸的事一旦被翻出來,必定會往後查,天子腳下,私自販賣禁物,甚至還是假貨,那牽扯出來的人可就大了。
穆澈“啪”的合上盒子,冷冷朝成蹊道:“東西是從哪裏查出來的,就去哪把人抓來。”
他的指節緊緊扣在木盒上,仿佛是潛藏著怒氣,而成蹊匆忙離去,一時間屋裏就剩下安靜的呼吸聲。醒夢丸曾經被列為貢品,能知道配方的,應該不是等閑之輩。
京城出名的香鋪,統共也就兩三家,而千金閣,正好就是其中之一。
傅蘭茵此次前來本就是被家中所逼,二舅母生怕千金閣出事,導致囤積的香料悉數無用,可醒夢丸若是從千金閣搜出來,豈不是徹底連累宋家。
她驚疑不定,很想問一問,可擔心一旦開口,就將自己的來意攤開在台麵上了,猶豫著看了他好幾眼,穆澈忽而盯著她,壓了壓眉毛道:“有什麼要問的?”
語氣裏並沒有不耐煩,隻是帶著點疑惑。
傅蘭茵小心翼翼道:“今日之事,我算不算幫了穆大人的忙。”
穆澈挑了挑眉,默默點頭。
她繼續道:“那穆大人,可否也幫我一件事?”
傅蘭茵眨巴著眼睛,裏麵像是藏著水光,晃悠悠的照出穆澈的樣子,他有些意外,仍舊應道:“自然可以。”
她像是鬆了口氣,斟酌措辭道:“其實我來之前,舅母叮囑我,想讓我問一問,千金閣的事。”說完還要偷偷瞧他,似乎想從頭到尾把他的表情都看一遍。
傅蘭茵不說,穆澈都猜到了她的來意,平時看見他都繞道走的小姑娘,豈會為著送錯的禮物跑一趟,隨便打發小廝送過來就成。
她會特意來禦史台,大概是宋家也想從中打探些消息。
穆澈並未為難,神色認真的告知:“此事不由我做主,千金閣既然有香料問題,就得等著聖上裁決,你回去告訴小姑,讓她耐心等上幾日。”
他盡量收著語氣,盡管對於宋家二夫人探聽消息的舉動不滿,但到底不想遷怒於傅蘭茵,畢竟小姑娘怕他的厲害,還是不要為難她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