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點二十七分,階梯教室內。

一般來說,這種通識選修課不到最後一分鍾,人不會來齊。

阮溪站在第一排,飛速掃了一遍偌大的教室,發現了坐在教室右側邊緣最後一排的黎冰。

黎冰桌上擺著筆記本電腦,他上半坐得筆直,神情專注,似乎是在辦公。

阮溪大步走到教室最後一排,利落地坐在黎冰身邊。

黎冰十指翻飛,鍵盤聲劈裏啪啦,沉迷辦公,一點眼神都沒分給坐在他身邊的人。

上課鈴響後,老師開始點名,確認補選和退選的人數。

老師聲音低沉而沙啞,偏偏還不用麥克風,坐在最後一排的阮溪需要非常認真才能聽到老師喊自己的名字。

當老師念到“黎冰”的名字的時候,黎冰依然盯著電腦屏幕,毫無反應。老師又念了一遍,依然如此。

阮溪歪歪頭,心裏感歎了一句,這也太專注了吧。感歎之餘,還是悄悄拿筆帽戳了戳黎冰的手臂,低聲說:“老師在點你名呢。”

黎冰微微回過神,及時喊了一句“到。”確認老師在花名冊上畫勾之後,他側過頭,想和身邊的同學道謝,卻發現對方是阮溪,怔忡了一秒,但很快神色如常說道:“謝謝你啊。”

旋即,又投入到工作之中去了。

許久過後,黎冰在文檔上敲出最後一個句號,鬆了口氣。這是a大校園文化藝術節上戲劇社要出的節目劇本。黎冰雖然對這種半吊子學生活動已經喪失興趣,但在其位,就要謀其政,卸任前他還是得把事情做好。

他稍微得了一點閑暇,不動聲色地觀察了一會兒阮溪,發現阮溪坐姿端正,在筆記本上寫著什麼。

他沒想到這種課竟然會有人做筆記,莫非真的是一個文藝女青年?

太奇怪了吧。

實際上,阮溪隻是在筆記本上默寫專業課學到的知識點而已。她一直都有默寫鞏固記憶的習慣。

到了課間,被困在瓶子裏的餘知給阮溪傳音:“嗚嗚嗚嗚,給我換次水吧,感覺瓶子裏的水都被我泡臭了。”

阮溪牽牽嘴角,還是同意了。

她拿著水瓶,走到教室外的飲水機處,給餘知換了一次水。呈現出水草形態的餘知在外人看來就是飄在水上的茶葉,隻有阮溪能看到換水之後的餘知在水裏翻騰的真實形態。

回到座位後即將坐下之時,餘知突然提醒:“你鞋帶散了。”

阮溪隨手將水瓶放在桌子上,蹲下來係鞋帶。

前排突然傳來一陣喧鬧,阮溪被桌子擋住,聽得不真切。

桌身一晃,阮溪感覺有什麼重物從自己背部滑過,啪地一聲落在地上,碎了一地。

待阮溪站直轉身,才發現碎了一地的玻璃。那是她用來裝餘知的水瓶。失去水源,餘知被打回原形,氣息奄奄地趴在地上。原來貼在瓶底隱藏鬼氣的符咒也早就被打濕,失去了效力。

萬一黎冰也是通曉陰陽術的人,豈不是就看見餘知了?

阮溪心想大事不妙,連忙轉身,卻發現黎冰在看手機,神色沒有一點異常……

阮溪眉頭一皺,心想,或許黎冰隻是一個普通人,那天在活動室裏抬頭看向餘知可能隻是一個意外也未可知。

阮溪還沒來得及多想,前排的一個男生滿臉歉意對她說道:“同學,對不起啊,把你水杯弄碎了,不然我轉錢賠一個給你吧。”

原來是坐在的遠處同學把書扔給他,他往後一躲,帶動了身後的桌子,便把阮溪的水瓶震到地上了。

阮溪說:“好。十塊錢。”然後,麻溜給對方遞上了自己的收款碼。

見阮溪如此幹脆,對方男生反而覺得有點措手不及,但最終還是轉了十塊錢給阮溪。

很快就又上課了,大家紛紛坐定,仿佛剛才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黎冰雖然一直都在低頭看手機,但暗中卻在聽著一切。阮溪處理事情的方式,還真是出乎他意料。他在社團裏曾經聽過一個女生吐槽阮溪,大意說是她那個變態室友是如何如何節省摳門……

而阮溪卻陷入了無限糾結。

如果黎冰隻是一個普通人,那麼線索就又斷了。如果黎冰是看見了餘知卻裝作看不見,說明他可能是一個非常難對付的人,後續估計也套不出什麼話來了。

這麼糾結下來,一堂課就又過去了。

下課時,已經是晚上九點左右了。學生們紛紛提起書包就往教室門口擠,黎冰不急不慢收好東西,也準備要走了。

阮溪站起來,側過身,給黎冰讓開道,順便說了句:“小心地上的玻璃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