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學輟學簽了一家小經紀公司,本以為萬事開頭難,隻要開了頭以後隻要努力一切就會好起來。結果呢,原來我的主業是陪製作人導演投資方喝酒□□,副業才是去無聊的網劇裏出演不知名的小角。公司不給機會沒關係,我向來不服輸,以為人定勝天,就一個人去試鏡,結果人助理導演看我準備得特別充分,不忍心,偷偷告訴我角色其實都被內定了,像我這種公司不管的,是沒機會的。哈哈哈哈哈。這世界上哪有什麼人定勝天,如果有,也隻是那個人本來就資源足夠豐富罷了。”
女鬼說著說著,身體逐漸變為透明色,折磨人癢意也逐漸消失了。待她回過神來,發現自己又變回了鬼的形態,仿佛剛才那些如活人般體驗是南柯一夢。
阮溪雖然看不見女鬼的表情,卻能從語氣和措辭中感受到對方的痛苦無奈以及憤世嫉俗。這樣不得誌的一生,任是誰也無法態度坦然地對外人訴說的吧。
夏雯關注的卻是另外一點:“你又是怎麼死的呢?混不出頭糊咖多了去了,也不是人人都能變為厲鬼……除非——”
“除非你是死於非命。”
偌大的客廳陷入了詭異的沉默。女鬼睜大雙眼,方才還充滿哀怨的瞳孔變得空蕩蕩的,被迷茫所占據。
想了半天,女鬼也沒理清頭緒,甚至,她連自己生前的名字都忘記了……
阮溪歎了口氣,心想,這女鬼也真是奇怪,能記得黎少豐和林維宇,卻記不住自己的名字。
“誰會想害一個十八線女演員呢……?”夏雯若有所思,打量著女鬼,看著看著,她不由地歎了口氣。
在極度安靜的氛圍中,這一聲歎息顯得尤為明顯,阮溪想要忽略也難。當然,更重要的是,夏雯並非喜歡長籲短歎的人,這樣反而讓她有些新奇。
“怎麼了?”
眼前的黑暗讓阮溪不得不求助於夏雯。
夏雯拍了拍阮溪的肩膀以示鎮定,說:“她投胎去了。”
阮溪:“?”
訴苦大會說著說著,突然告訴你當事人投胎去了,怎麼想都太突然了吧。
夏雯解釋:“製服她的時候咱們用了太重的符咒,再加上她本身作孽太多,死後害的人肯定不隻裴珩一個,天道報應,魂魄衰竭,提早投胎去了。”
“是魂飛魄散了吧。”
變為厲鬼,犯下惡行,魂魄又受損,怎麼可能順暢地投胎?阮溪並不傻。如果受損的魂魄投胎這麼容易,她就沒必要給餘知養魂了。
見謊言被拆破,夏雯也不尷尬,立刻附和道:“也有可能。不過幸好我們提前審完了她,這下總能交差了。”言語之間,隻有完成任務的輕鬆感,對女鬼並沒有多餘的同情。
阮溪也本該如此,但這件事牽扯到裴珩,她心裏又很不是滋味。
夏雯:“好了,我剛剛已經把審訊經過告訴裴珩和李星桐了。”
“……這麼快?”
夏雯:“哦,那女鬼剛剛不是人形嘛,我審訊的時候錄了音的,錄完直接發給他們了。現代科技就是好啊。”
阮溪啞口無言。她知道夏雯這麼做是盡職盡責的表現,然而她也沒法想象裴珩聽到錄音會作何感想。
夏雯扯扯阮溪胳膊,說:“裴珩的事搞定了,接下來是你的眼睛了,跟我到地下室去。”
……
淩晨兩點,欣麗影視城某五星大酒店內。
裴珩趴在床上,衣衫半褪,發出一聲聲慘叫。
裴珩裸露出大半塊背部,膚色白如羊脂玉,隻可惜有一大塊烏青讓美玉染上了瑕疵。那是從窗台掉下來摔傷的。
助理小楊手捧藥油,試探性問:“還疼啊?要不,明天跟導演請個假,反正你的戲份也不多……”
裴珩一口否決的:“不行,我不能再耽誤劇組進度了。”
語氣之堅決,讓小楊不禁懷疑眼前的裴珩是不是鬼上身了。在他眼裏,小裴以前對工作可是沒那麼上心的。
裴珩慘兮兮道:“明天有跟林維宇有好幾場對手戲,真希望能表現好點。”
這樣一說,小楊就心領神會了,原來是不想輸給同行。
然而,真正的原因,裴珩卻沒有說出口。
大約半小時前,他收到夏雯發給他的一段錄音。夏雯說這是女鬼的自我陳述,她錄下來,也算是個交代。一開始他還覺得夏雯挺負責的,聽完錄音,他就不這麼想了。
錄音裏女鬼的聲音帶著七分憤恨三分自憐,裴珩一個外人聽著也有些被感染了,如果她仇恨的對象不是他就更完美了。
裴珩向來知道很多人看自己這種資源咖不爽。他以前還會心虛,後來他哥是這麼對他說的:“是因為你想出道,所以我才給你砸錢砸資源。如果你不出道,聚天掙得那點錢還不夠買塊地的,我何必投資?所以你的同行該感謝你的加入,不然我根本不會想投資他們。”
裴遠山這番話說得無恥,但也是現實。長相好看的人不少,既然不是非他不可的天才,自然是資本更青睞誰,誰資源就更多了。不過,裴珩心裏也明白,這隻是他哥用來安慰他的話,在現實中卻未必事事皆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