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一周後,阮溪的眼睛終於能完全視物了,但是否還能看見鬼魂,還須再觀察幾日。

但阮溪執意要離開夏家別墅。

阮溪把自己的東西收拾得整整齊齊,但也隻裝了一個小行李箱。她板板正正地對夏語秋說:“承蒙這大半個月的照料,以後小雯還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地方,盡管叫我便是。”

“真的不多住幾天嗎……”夏語秋一貫溫柔客套道。

阮溪剛想說些什麼,便被夏雯的話截住。

“走了正好,省了份夥食費。”

夏語秋責備地看了夏雯一眼,拎著夏雯站到門口,目送阮溪。

夏語秋不是活人,無法離開別墅,這是他能送別阮溪最遠的距離。

阮溪心裏明白這一點。她拖著行李箱,違逆夏雯的意願,揉了揉夏雯毛茸茸的腦袋。比起漫長的別離,這一點點齟齬又算得了什麼。

……

阮溪已經走了有一會兒。

夏語秋坐在餐桌邊,慢條斯理地喝著茶,模樣斯文至極,隻有夏雯知道,這隻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但她也不是七八歲的小毛頭了,她才不會怕夏語秋。

茶盞輕輕落在桌麵上,夏語秋食指輕敲了一下桌緣,仿佛是宣告一場審判的開始。

“好吧,小雯,你就真的一個朋友都不想交麼?”

夏雯沒想到第一句會是這個。她愣了一會兒,說:“交朋友也不能來者不拒吧。”

“可是阮溪對你很好,你不該這樣。”

夏雯有些激動,反諷道:“什麼叫很好?教教笨蛋高中生數學就叫好了麼?那數學老師恐怕是天底下最善良的人了吧。再說了,她根本不信任我們……從一開始,她就有所隱瞞,等到裴珩查到了氓和她家的關係,這才說出山茶花紋樣的由來。如果裴珩不說,我們不說,她是不是準備一直隱瞞下去……也隻有裴珩這樣的傻子會把她當朋友了!哈,對了,裴珩也隻是把她當朋友就是了……哈哈哈。”

越說到後麵,夏雯的聲音越低。而那卻正是她的心中真正的想法。夏語秋對他這個妹妹是再了解不過了,心中明白,她嘴上嘲笑的是裴珩,心裏指不定也覺得自己是那個“傻瓜”之一。

夏語秋溫柔地摸了摸夏雯的頭,說:“你不問,又怎麼會知道她心裏是怎麼想的呢?”

“哼,要問也該是她來問我吧。”

“小雯,這樣任性可是不行的。”夏語秋話鋒一轉,“阮溪給你留了東西,你快去看看吧。”

“不看。”夏雯冷哼。

夏語秋一雙眼睛笑眯眯,手上卻是毫不留情,單臂拎起夏雯,扔進房間,說:“小雯先看了再說。”

說罷,房門便被砰的一聲關上了。

夏雯坐在地板上,揉了揉半邊屁股,對她哥哥的野蠻行為頗為憤懣卻也無法抱怨。哥哥已經不是活人了,跟他吵架也沒什麼意思。

活人的話……讓她看看那家夥留的是什麼再決定吧。

夏雯打開房間的燈,掃視四周,很快就看到了書桌上的玻璃缸。玻璃缸裏有一條悠哉遊哉的金魚。

“這種地方賣的寵物都很容易死的哦。”

夏雯的腦海裏倏地閃過這句話。

小金魚晃動的魚尾像薄薄的紗,輕輕拂過她的心。

可惡……這個可惡的騙子。

夏雯捧起金魚缸,想摔了,然後被一個聲音喝止住:

“夏夏夏雯,我還在魚缸裏呢,你別摔啊。”

夏雯定睛,看見清澈的水裏翻滾著一團水草。不是餘知,又是誰。

夏雯從抽屜裏隨手抽了張黃符,貼在魚缸上,餘知便化成了人形。

餘知似乎是在水裏泡了太久,整個鬼都散發著一股濕氣。餘知見夏雯麵色不虞,搶占先機解釋道:“阮溪這段時間一直都看不見鬼魂,她說我留在這裏比較好……”

“一條金魚換一個鬼,還真是劃算啊。”

餘知哪怕是情商為零,也知道夏雯在生氣了。她一直覺得夏雯是個脾氣陰晴不定的太妹,可現在她的身家性命都在夏雯身上,她也不得不收斂起脾氣。

餘知想起阮溪走前對她說的話,便嚐試著對夏雯說:“夏雯,阮溪說過你連金魚死了都不舍得看一眼,肯定不會見鬼不救的。”

夏雯:“……”

夏雯本來有很多話想說,但是在餘知說了這句話之後,她覺得,或許她真的該找阮溪當麵問清楚,而不是朝無關的人發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