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7章 綺羅香(2 / 2)

“娘子,娘子……”

迎兒在梯廊裏叫了兩聲,就從條門外探進頭來,搭眼瞧見自家小主人的模樣,登時嚇了一跳,慌不迭地奔過來。

“娘子怎麼坐在這裏,出什麼事了?”

她慌手慌腳地去扶她,期初以為是昨天那症狀還沒好,餘光掃見桌上空空的,連竹籠子也不見了,當即就明白過來,咬牙呸了一聲:“就這會子工夫,姓裴的居然又欺負你,連貓都拿走了,奴婢就說麼,他根本不是好人!”

一邊嘴裏罵著,一邊小心扶她到椅子那坐下。

薑漓怔怔的,臉上茫然沒有一絲表情。

迎兒瞧著難受,眼圈兒也紅了,噘嘴吸著鼻子拿巾帕給她抹淚:“娘子,你別難過,要是傷了身子可怎麼好?唉,這樣下去指不定還得遭多少罪,依我說,不如……咱們尋個法子回京裏去吧。”

回京城?

父母早已不在了,家也不再是家,回去又能如何?

除非是犯了七出之條,被趕出去,又或者舍卻這段姻緣,從此一刀兩斷。

難道,自己和裴玄思的緣分就隻能如此了麼?

薑漓漠著眼,輕聲歎了口氣:“你去,叫人備車。”

這回輪到迎兒一愣,訝然望著她:“娘子現在就要走,這麼快?”

“去甘泉寺。”

·

甘泉寺在潁川西南。

雖說是城外,但因為挨著河運水道,商旅往來不絕,百餘年間埠頭一帶漸漸繁榮起來,方圓裏許茶樓酒肆林立,儼然一座市鎮。

然而,隻是一座山門,幾道灰瓦黃牆相隔,寺內卻一派清靜,禪院裏種遍了香花鬱樹,居然連聲蟬鳴都聽不到。

召集僧人做午課的鍾磬敲過三遍,正殿裏便響起靡靡的梵音,悠悠揚揚飄進西邊的往生殿。

薑漓先頭那遍《地藏經》剛誦完,又就這勢頭闔眸念起《無量壽經》。

日光融融,從旁邊的窄窗透進來,傾灑在她身上。

那張清麗的俏臉已經不見淚痕,但仍然沒什麼血色,光致致的被這麼烘然一映,恍惚像籠上一層超脫塵世的瑩色。

約莫一炷香的工夫,經文誦完,她擱下犍槌,從迎兒手裏接過香油,在等燈前添滿,便愣愣地對著父母的往生牌位出神。

嫁進裴家之後,為了能時常祭奠,她便把父母牌位寄放在這座千年古刹裏,由僧人每月初一十五做法事超度,自己則不時帶些香火供奉來看一看。

尤其是心緒不佳的時候。

她是家裏的獨女,母親早亡之後,父親也沒再續弦,兩個人相依為命,就這麼清清淡淡的過來了,直到三年前,父親也因一場重病撒手而去。

臨終時,父親流淚說薑家虧欠裴家太多,囑咐她不管將來什麼情形,喪期一過便如約嫁去裴家。

婚約不是什麼秘密,薑漓早就知道,可虧欠裴家這話卻是頭一次聽到。

當時隻顧著傷心,她沒問其中的內情,也沒怎麼放在心上,等她進了裴家,麵對那些冷眼刁難,父親的話便又在耳邊縈繞。

她再傻也能想出,一切因此而起。

可薑家究竟如何虧欠了裴家?她半點也不知道,父親已不在了,難道讓她親口去問裴玄思麼?

薑漓想不出會是什麼結果,但或許也隻有這個法子了,不然她和他之間便是個永遠解不開的死局。

正在出神之際,背後忽然傳來細簇的響動。

那聲音很輕,在一片寧寂中聽起來極是清晰,像腳步,又像是衣袍的窸窣拂擦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