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21章 字字錦(1 / 2)

三更盡頭,夜已經是最深最沉的時候。

風大得出奇,眼瞧著要變天了。

京中各處軍衛衙門異常的燈火通明,從東西坊市到八門城樓,到處都被巡檢的禁軍圍得水泄不通。

神策軍南門直所外,千把號人也早集結待命,儼然大敵將至的架勢。

幾名錦衣小校老遠就望見那道緋色公服的偉岸身影踏著夜色奔來,趕忙過去畢恭畢敬地牽韁墜鐙,簇擁著人進了衙門。

“兄長來得真快,宮裏的旨意也剛到不久。”

一路剛入院,已經換了鎧甲,披掛整齊的張懷就快步從中門迎出來,搭眼瞧見他唇上血痂尤新的傷口,不由一愣。

傍晚走的時候還好好的,這才幾個時辰怎麼就折騰成這樣?

他趕忙揮手叫那幾個錦衣小校下去,自己跟在一旁,瞥見人都走遠了,才好奇地指著自己嘴上對等的地方:“兄長,你這是……”

裴玄思恍若不聞,腳下半步也沒停,徑直朝裏走。

張懷心說這倒像他的脾氣,隻是越不說話,就越叫人生疑。

照理他沒有去勾欄酒肆裏品弄風月的嗜好,那些歡場女子也斷然不敢張口咬人。

所以,這傷十有八九還是在家裏弄出來。

八成依舊是為了之前那些事,一邊兀自還生著氣,一邊又不管不顧,急於求成,結果就鬧成了這副光景。

想想這位兄長可真是怪得厲害,就像之前大嫂得病,先是死硬著連瞧一眼都不願意,叫人心都涼了,可等到夜深人靜的時候,又自己偷偷溜過去,在外麵守了半宿,也不知圖得什麼。

張懷肚裏不禁暗歎,這麼忽冷忽熱的,女人能喜歡才奇了。

“兄長莫怪我囉嗦,大嫂也是個烈性子,身子又剛好些,你還是先忍忍,別硬來……”

“你就這麼愛管這事麼?”

話沒說完,一個冷眼就瞥了過來,瞪得張懷噤噤的,語聲登時一噎。

誰會愛管這種閑事,還不是因為他們糾纏不清,總沒個消停,旁人看了都替這兩位難受麼。

他撇了撇嘴,當然瞧得出這是要惱了,識相的不敢再火上澆油,緊隨著他的腳步往前走。

“亂子出得不小麼?”

走進正堂,甲仗列隊的喧鬧聲都被隔絕在外,裴玄思才開口問。

張懷接過他脫下的公服,放在一邊:“可不。子正那會子,賢德殿有幾個人潛入行刺,明麵上說安然無事,可聽宮裏傳出來的消息,太子殿下該是傷得不輕。”

裴玄思早有預料似的撩唇一嗬,又帶著些幸災樂禍的味道:“裏裏外外十好幾班宿衛,還有金槍班、散袛侯、驍騎軍,這麼多人看著,都是酒囊飯袋麼?區區幾個刺客就輕易摸進宮裏去了?”

“誰說不是呢?倘若是咱們今晚當值,就是隻鳥也飛不進宮牆半步。”

張懷也跟著笑,拿起備好的赤鱗明光鎧披在他身上,轉而低聲道:“殿前司的指令,現下全城戒嚴,東宮六率、南北衙十二軍衛調往各處巡檢把守,撒下天羅地網,不許走掉一個,宮裏已經傳了明旨,凡擒獲賊首者,官升三級。”

裴玄思張開臂膀,由他扣結著金色凜然的肩吞和腰蹀,狹起的眸中也透出一線光亮。

“官升三級?嗯,還真是皇恩浩蕩,咱們若是辦不好差事,那就怨不得旁人了。”

晨鍾敲響不久,重重黑雲就從北邊漫過來,剛剛亮起來的天一下子又暗如黃昏。

疾風卷過,如剪似刀,滿地都是散落的樹葉。

天真的變了。

隻是雨,還沒有降下來。

偌大的京城已經看不到半個行人,坊巷間空空蕩蕩。

可在禦街正道上,卻有一輛四乘馬車正沿路向北飛馳。

這車的形製遠超尋常官駕,蓋角垂幨,鑲金綴玉的外飾則更顯奢華,但最顯眼的還是簷角那盞風燈上的“潞”字。

沒多久,前麵已能望見北城的延興門。

那裏甲仗森森,層層守衛著緊閉的城門,連箭樓上都布置了□□手嚴陣以待。

車駕繼續毫無顧忌地徑直向前,甚至連一絲一毫的減速都沒有。

一騎彪騎越陣而出,徐徐迎過去。

馬上的人身形軒昂,附上鮮亮的衣甲,更張揚出一股淩厲十足的威勢。

一邊風馳電掣,一邊緩步從容,卻又像針鋒相對。

兩下裏越來越近,仍是誰也沒有避讓的意思。

終於,在相距僅有三丈遠的地方,那乘車駕勒馬停了下來。

珠簾卷起的同時,那騎彪騎也到了窗前。

“臣驚擾車駕,還請昌樂郡主恕罪。”裴玄思傾身抱拳,卻沒下馬。

“原來裴將軍記得我,還以為早忘了呢。”

隔著一層透薄的輕紗,車內妝容精致的女子“嘻”聲輕笑,又別具風情地拿團扇掩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