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漓早料到他會這麼說,搖頭扯了扯唇角。
“不用拿這話來催我,你是他出生入死的兄弟,情同手足,就算我不回去,他也不會把你怎麼樣。”
張懷被噎得一愣,搔頭為難起來,歎聲道:“不瞞大嫂,兄長其實比誰都惦記你,就說上次你大病那場,起初我也氣兄長那般所為,可後來卻見他整夜守在你房外,這還不是打心眼兒裏掛念麼。”
“這我知道。”薑漓仍舊不以為意,“他或許還惦記我,但恨我卻比這深得多,又有什麼用處?”
張懷不由激動起來:“那大嫂又是否知道,在北地牢城營裏那些年,兄長幾乎每晚都在夢裏‘阿漓,阿漓’的叫你,我躺在旁邊聽了不知多少次,難道這也是假的麼?”
薑漓知覺胸口錐刺的一痛。
思念不得,輾轉成狂,隻能夢中相寄,這十年她又何嚐不是?
既然如此,又為什麼要相愛成仇?
都是因為當年那場變故。
他沒錯,她也沒錯。
錯的是天道無常,造化弄人,如今還能說什麼呢?
張懷見她淒然不語,知道多少有點被說動了,趕忙趁熱打鐵:“其實兄長是要親自來的,隻不過宮裏這檔子事,皇命在身,由不得分心,稍有不慎,不光沒有功勞,還要治罪,大嫂若是還念情,就請隨我回去,莫再置這個氣了。”
薑漓睜開眼,咬唇默然半晌,終於還是沒有點頭,望他淡淡一笑:“你還是先回去,就說話我想暫且靜一靜,請他安心辦好公事,也顧著身子,待過了這一陣……有話再再慢慢說。”
到頭來還是沒答應。
張懷不禁為難,剛想再勸,耳畔忽然掠過風響,一道矯健的青影翻過院牆,以為是什麼賊人,剛要動手,回頭就看來人輕飄飄地落在露台上,竟然是薛邵廷!
“薛將軍!你怎麼……”
薑漓也嚇了一跳,沒想到他會不請自來,而且還直接進了內院。
“薑家娘子稍安勿躁,我來是有話要問張護軍。”
薛邵廷和顏回了她,轉過頭寒著眼冷笑:“尋遍整個南城都找不到裴玄思的影子,你卻騎著他的馬到了這裏,說,裴玄思人在哪裏!”
張懷聽他竟然不以“裴夫人”稱呼自家大嫂,不由心頭怒起,但畢竟職位低微,場麵上不好發作,況且這話一時也不知如何回答。
正尋思怎麼應付,河對岸忽然一陣喧鬧。
三個人同時轉眸,隻見數十名衣甲鮮亮的刀斧手正押著幾個五花大綁的人走上石橋,後麵還跟著一隊驕悍的騎兵。
為首的那個身披赤鱗明光鎧,威風凜凜的昂然策馬前行,俊美的臉上掛著誌得意滿的笑……
薛邵廷冷“哼”了幾聲,仰頭大笑:“我說呢,原來他裴玄思早就探出那夥欽犯的下落,自己搶功去了,叫你張護軍頂在這裏,就是為了引我來,好從北麵出城!哈哈哈,佩服,佩服,真是好心機!”
“大嫂……我,我不知道,這,這,兄長他怎麼……”張懷目瞪口呆,已經語無倫次。
薑漓怔怔地站著,眼前盈起一層霧,馬上那軒昂挺拔的身影連同其他的一切都沉入其中,什麼也瞧不清了。
心裏發空,胸腔裏好像又變得虛無實物。
隻是這回,竟然連痛覺都沒了。
她搖搖欲墜的轉過身,一步步挪向內廳。
“都走吧,我不想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