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又是沉寂一片。
片刻,堂上哈哈一笑,老元帥擺手道:“罷了,‘誠者,天之道也’。其誠可嘉,為人為事,皆無可厚非。去吧。”
易疏亦假裝終於釋然,長出一口氣道:“黃老元帥如是說,易疏更是無地自容。今日多有叨擾。”
半響,他終於回到了自己帳中。
徐生忙虎虎生風跑著跟了進來:“怎麼樣,三公子?”
人如白衣,一如既往的淡然,他僅微乎其微地點了下頭。
徐生一拍大腿,道:“這麼就成了?”
“還差一句。”易疏終於肯正麵理他了,不過仍是惜字如金。
“啊,一句,哪一句?”
“同意。”
“啊?三公子,連你也會戲弄人了?”
剛剛自己點到新帝登基,禁軍無故缺席擅動,卻是去擊殺一少年。此次更甚,不惜大隊人馬追到邊境。除了皇帝又有誰能催得動禁軍?又是怎樣的少年在登基時都不能暫按追殺,還興師動眾?
答案不言而喻。
登基要防止橫生枝節,登基後更要鍘草除根。不能聲張,又要一擊就中,自然隻能是皇帝最近身、體己的直屬禁軍。這些,軍伍之人絕不會愚鈍不查。
最重要的是,他們已經信了,等不及自己告退就已經去核實了。
血脈二字說玄也不玄,相貌言行,有時隻須一眼便知。所以易疏確定這一句應不會等太久。
果然,掌燈時間一人進帳尋易疏,正是白日南國元帥帳中悄然退下的副將。
隻見其鄭重一禮道:“易三公子,老元帥命在下前來與您相謝。我們應下了!”
雖皆如他所料,但易疏還是愣怔一下,看向對方再次確認。
來人一笑,看來亦是聰明人,其肯定道:“適才在下已然都安排下去了,三公子放心。不知易三公子還有何要交代?”
……
夜間,燭光搖曳,人影更顯虛幻。
“這樁事也算暫告一段落。三弟為何還是悶悶不樂?”易恒過帳來看三弟,見他仍未有釋然之態,不免又勸慰道:“如今也算是一一化解了。至於隨姑娘,總有一日她會明白。”
易疏搖頭:“二哥,我不是因她不信我。”
半年前掩雲關行市中,一白發老者笑著捋了捋頜下那撮兒倔倔的山羊胡兒:“年輕人,過直易折。當知木秀於林風必摧之。”此人雖身著幹巴巴一身布衣,觀之卻有種說不出的超然之氣。
易疏一禮,複雙手奉上銀子,道:“多謝老丈。吾乃軍伍之人,無懼禍患。”
一翠衣姑娘戒備地側擋在老人身前。
“安兒聽話。這銀子該收的。拿著去打酒,現在便去!”老人伸手一卷孫女,另手理所當然的接過了銀兩。
小姑娘無法,最終氣惱地鼓著腮幫子疾走幾步。她連踢了好幾腳身後草木泄憤,最後扭頭狠狠瞪了一眼易疏,才一轉身翠色裙裾一閃,消失在樹叢之中。
見翠衣姑娘氣呼呼地離去,易疏也要轉身就走。
“前方白虎壓青龍,此去千萬小心,需守住心門。若有不測,記住宜左不宜右。”老人突然又出言。
易疏一愣,複深躬一禮。
老者捋著白胡子點點頭,眉目一垂,好似菩薩看著他慈悲一笑。
憶到此處,易疏眼睛一閉:“那時老人家既算得出我有殺劫,想必定也知曉自己出言必遭天譴。所以從他出言之時,便是已用自己的性命換了我的。二哥曾言‘各人命數,皆乃天定’,可我卻知不是。因為我的命就是隨老前輩的。”
大概是嫌剜心剜得還不夠挺快,他仍未停:“而且,就連他的後人——隨安,每次遇見,都在傷。身上在傷,心上亦然,苦不堪言。”
饒是易恒再擅於勸慰人心,此刻也是說不出一句話來。
“而且此事未完。”易疏睜開眼又搖了搖頭,“守中雖說話常沒頭沒腦,但有句卻說得不錯,這條魚見天就要往岸上蹦。這次……不知她又要如何上岸?要先她一步才好。”
“嘶,可隻怕你現下如何伸手,隨姑娘都是不會應的。掩雲關府尹師爺我們還在查,到時或可……”
“二哥,她的性子可能等不到。”易疏眉眼一低。
易恒也無奈地搖了搖頭。
錦裳這邊也直搖頭,不過是因為難以置信。
明明剛剛那火頭軍喬老頭兒正罵在火頭兒上:“哎呦,你小子算得倒是精,偷了我的東西,不過挨了兩下,居然還要反過來賴上我了?”
可話說間卻有一老成持重的將軍模樣之人前來橫豎打量了她和蕭玄半天,再後來她和蕭玄就有了頂帳篷,還有人送來了衣物,居然連治傷的藥都有好幾樣。
“阿玄,有人與你說什麼了嗎,你說他們是不是認出你了?這些,我還沒演全套他們就同意我們留下來了?”
“沒有,我也不知。是有些奇怪。”
“如果是認出來這般,那便是要護的意思?”
盡管錦裳意誌上還想再多想想,但身體上幾乎是閉著眼與蕭玄擦了傷口,遞了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