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雲瀟被林虞撞了一個趔趄,她後退一步,才堪堪站定,本想出言訓斥來人,抬頭一看那人竟是林虞。原本訓人的話就卡在嗓子裏,不好發作了。外人都知道林虞是她的嫂子,她若是當街訓斥嫂嫂,難免被人說嘴。
王雲瀟被驕縱著長大,平日裏沒理都要辯三分,如今有理卻發作不得,心裏不免鬱悶。她攥緊拳頭深呼吸了一下,今日這個虧她暫且吃了,來日再找林虞算賬。
這時文青山捧著裝有文房四寶的吉祥如意雕花盒子來到林虞身旁,深情款款的看著她說道:“虞兒,你走慢些,小心摔倒。”
王雲瀟意味深長地嗦了文青山一眼,而後把目光投向林虞,語氣曖昧道:“二嫂真是好興致,竟撇下臥病在床的二爺,來外麵跟青哥兒幽會了,真真是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啊!”
文青山這才注意到王雲瀟在場,頓時有一種被捉奸在床的羞憨感,他臉色一紅,反駁道:“六舅母不要亂說話,我和二舅母隻是偶遇,並不是您口中所謂的幽會。”
王雲瀟嬌笑兩聲,用帕子遮住嘴提高聲音道:“青哥兒這話說的可真真難以讓人信服,二嫂日日待在淩園,已小半個月沒出過門子,怎麼一出門就與你偶遇了,除了事先約好,恐怕再不會這麼巧。”
今日天氣好,來逸雅軒買墨寶的人很多。過往的人聽到王雲瀟的話大都停下了腳步,心照不宣的站在一旁看熱鬧。
看著周圍駐足不前的人群,王雲瀟更加得意,聲音不由又拔高了一些,她指了指文青山手中的雕花盒子故作驚訝道:“青哥兒,你這盒子的東西是準備送給你二舅母的吧?”
看熱鬧的人聽到“青哥兒、二舅母”這樣的稱呼,立馬就想起了前一陣鬧的沸沸揚揚的陪葬事件,再看看林虞和文青山的長相穿著,心裏就知曉了他們的身份。
不由暗暗唏噓,陸憫的身子果真是不成了,滿足不了小嬌妻,小嬌妻竟偷偷跑出門與前未婚夫幽會來了。
林虞的目光掃視過人群,而後靜靜垂下,看著地麵的某處一言不發。現下這種情形無論怎麼解釋都是沒有用的,沒有人會相信一對曾有過婚約的年輕男女會恰好偶遇,又恰好喜歡上同一套文房四寶。
正如王雲瀟所言,這些恰好實在是太巧了。無論誰遇到,都會認為林虞和文青山是提前約好的。林虞的素手縮在衣袖內,不安地摩挲著裏襯。她的清白之名今日要在人來人往的逸雅軒前毀於一旦了。
若單她一人也無所謂,可她還有一個剛被退了親的庶姐待字閨中,林家現下不景氣,她若是再壞了名聲,傳出林家女行為不端的言論,庶姐的親事恐怕會更為艱難。
“文司業,本宮想要的墨寶你尋來了沒?”一道略帶嘶啞的煙嗓音在人群中乍然響起,眾人循著聲音看去,隻見一個身穿大紅色鳳穿牡丹大袖衫,頭戴赤金鳳凰八寶釧的美豔夫人斜斜椅在雕龍畫鳳軟轎上柔柔地看著文青山。
皇後病逝,後宮無主,放眼整個長安,隻有卓成公主一人有資格乘坐鳳凰繡紋軟轎。眾人看到這頂轎子,皆躬身斂氣,不再言語。
文青山目光一頓,立馬明白了卓成公主在為自己解圍,他感激地捧著雕花盒子舉到卓成公主麵前,慌裏慌張道:“尋來了,殿下瞧瞧可合心意。”
卓成伸手接過盒子,她的手保養的很好,白皙柔嫩似枝頭初雪,大紅色的指甲又為這抹初雪增添了幾分媚色,白與紅相互映襯,豔色無邊。
卓成緩緩打開盒子,拿起裏麵的硯台和毛筆端詳了一番,而後將目光投向文青山,目帶讚許道:“文司業有心了,這套墨寶本宮甚是喜歡。”
卓成簡簡單單幾句話,就給含糊不清的事情蓋了棺定了論。圍觀的人群一陣唏噓,遂明白文青山與林虞之間清清白白,是王雲瀟顛倒黑白,往二人身上潑髒水,林虞可是王雲瀟的嫂嫂,王雲瀟竟紅口白牙汙蔑嫂嫂,用心險惡至極。
王雲瀟站在原地,隻覺得有無數道嫌惡的目光投在她身上,她張張口,想要為自己辯駁一二,但一瞧到卓成公主的鑾駕,就訕訕閉上了嘴。
林家遭遇大難,她才敢找林虞的茬,卓成公主身份比她高了不知多少,她又如何敢在公主麵前放肆。她恨恨看向林虞,也不知林虞走了什麼狗屎運,卓成公主竟會親自給她解圍。
林虞似乎感受到了王雲瀟的目光,扭頭看向王雲瀟,眸中沒有氣憤,也沒有勝利後的得意,隻有無盡的嫌棄和鄙夷。
王雲瀟心裏不服氣,林家如今都落魄了,林虞有什麼資格鄙夷她,她們二人相比,她才是高貴的那個,林虞合該被她踩在腳下,憑什麼能用這種眼神看她。
王雲瀟滿腔憤怒,隻想和林虞比個高下,沒想到林虞跟本沒把她當回事,隻乜了她一瞬,就把目光投向卓成公主的軟轎。
卓成斜倚在軟轎上,眉眼含著笑正在向林虞招手,林虞上前一步,給公主行了一個禮,公主叫起後,她就恭恭敬敬垂在原地,等著公主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