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想告訴你們我的名字,但很遺憾,我不像他們人類,每個人都有個名字。我沒有名字,人們都習慣以我們的顏色來稱呼我們,比如說我身上的毛色有黑有白還有點黃,於是人們就叫我小花。我從前的一個夥伴長了一身黃毛,人們就喚他大黃。而我的另一個老夥伴由於周身通黑,人們就幹脆叫他老黑。不用說,這是個聽起來就讓我們反感的名字。你們是知道的,在他們人類這種動物看來,什麼不好的東西都可以在前麵加個“黑”字。你比如說,他們把良心壞叫黑心腸,這種人幹的事叫黑心事;不法團夥叫黑社會,他們說的話叫黑話,諸如此類。總之,沒有誰會喜歡這個名字,就連老黑也經常用不聽主人的指示來表達他對自己的名字很不滿意。
接下來,我要說的話,自然就不是什麼人話了。你們想想吧,作為一隻狗,我的嘴裏能吐出一句人話來嗎?也正因為如此,我跟他們人類的看法有些不同。但我希望你們不要因此認為我狗眼看人。我向你們保證,我決不會那樣做。我敢以我的dogality向大家保證,我的話都是真實的,要是覺得有些話值得懷疑,你們大可去考證。再怎麼說,我也是隻狗啊!再怎麼說,我還長得狗模狗樣,說句話也還符合我的形象。我不會違背我的身份說出一句人話,或是其他動物的話。
當然,我得承認,我說話也許不那麼嚴密,那是因為我們狗族的生理缺陷:我們的牙齒不像他們人類的那樣絲絲合縫,使得他們說的比唱的還好聽;我們狗嘴巴上下都有一對長長的獠牙,這使得我們說話經常漏風,因此造成發音不準,不免使得有些話聽起來有點不那麼順耳,甚至是刺耳,這肯定會給你們的理解帶來困難。但不管怎麼說,我相信,隻要你們認真聽了我的話,再仔細想想,大概意思還是能夠搞懂的。
還有就是,我們狗族天生色盲,隻能辨認黑白灰三種顏色,因此,我隻敢保證所講的不會黑白顛倒,對灰色世界看得也還比較清楚。有些家夥可能會說,既然你有這種生理缺陷,你就無法看清這個花花世界;無法看清整個世界,你就該滾下台去,別在上麵說那些廢話。對此,我就重申一次吧:我今天站在這裏隻講我在黑白世界和灰色世界的經曆。
我想,除了我的名字,你們關心的另一個問題也許是我從哪裏來。這的確是個大問題,因為這個問題我也說不清楚,我總不能因為不知道就胡編亂造說自己是從石頭中蹦出來的吧?我也是有爹有娘的啊,雖然我生下來就不知道我爹是誰。你們不知道,早些年我們就沒有登記的習慣,自然就沒有誰能知道我的祖籍在何處了。我們以後也許應該模仿他們人類,來一次狗革命,建個狗政權,分出狗的三六九等,然後選舉或是委派出大量的狗官,以更好地維持我們狗社會的穩定。我發現了,他們人類有總統或首相,猴有猴王,蜂有蜂王,就連毫不起眼的螞蟻也都有一個蟻王,為什麼我們堂堂正正的狗族就不能有一個狗王和一批狗官呢?
不過,要是真想來一場狗革命,我們也許首先得擺脫人類的喂養。自然,要是把擺脫人類的喂養作為首要任務,我們的狗革命就變成了反對人類的革命。這樣,他們肯定不會再向我們供應食物,哪怕是殘菜剩飯,他們也不會給了。這樣,我們的肚子就是個大問題了,更不要說能撈到點油水了。在這種情況下,就算是當上狗官又有什麼意思呢?要知道,當狗官無非是為了多撈點好處呢。
如此看來,我設想的這狗革命是無論如何也得不到廣大狗民的支持的,也就是說,這根本不可能取得勝利。沒有狗民支持,你就是什麼都幹不成。你們以為脫離廣大群眾的狗政府能成氣候?我勸你們想都別那樣想。不可能,根本就不可能!
說到底,就是我非常想知道我的出身地,也永遠都不可能能如願以償,因為我們狗族永遠不可能有戶籍這一說。不過,這也不全是壞事,你比如說,我們就比他們人類自由。他們人類一輩子都被那討厭的戶籍無形地鎖在他出生的那片土地上,而我們卻很逍遙,想到哪裏就到哪裏。我有理由懷疑,他們人類發明人力車啊、電力車啊、汽車啊、飛機輪船啊,不是為了早點到達目的地,而是為了能在最短最短的時間回到家,和他們的孩子吃老婆做的晚飯,然後就跟老婆上chuang。我們沒有這個問題,所以根本不需要發明這些玩意兒,隻需比他們多長兩條腿就足夠了。我很滿意自己有四條腿而不是兩條腿。我敢說,就算哪天我有一條腿被人打折了,同樣能逃命。我們才不依靠什麼狗拐杖呢。當然了,也沒有哪個狗醫生願給我們配一副那玩意兒的;你再看看醫院裏,到處都是他們人類的假手假腿,可就是沒有一件假狗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