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斑狗果然有甜甜的劇本。他遞給我的時候,反複叮囑我不要弄丟了,這是唯一一份底稿。劇本是打印稿,是兩個獨幕劇,第一個叫《狗事大家說》,第二個叫《麵具舞會》。我注意到劇本隱去了時間,還有許多能在地圖上找到的地名。
“我表姐寫的東西,你切不可對號入座,因為其中的許多東西看似真實,實則是虛構的;相反,有好多看似虛構的東西,卻又是真實的。她認為,真實與虛假全都存在認識中,與概念本身無關。”
“這個我知道。”我說,“我讀過她的作品。”我很清楚甜甜的寫作風格,她當年給我看她發表在《狗觀察》上的那篇文章,也是故意不提及時間背景。當然,甜甜的作品還有一個特點:用真實來代替虛構,比如文中出現的地名人名等。但知道內情的,像我,就能清楚她為什麼要采用真實的名稱。用她自己的話說,就是“像地名人名這些東西,對一篇故事而言,根本就不重要,與其費精費神去杜撰一個,不如直接借用他們人類已經想好的。”她的風格跟我最後一個主人蕭逸差不多。
“你真給小灰說過要創作一個關於我們狗的劇本?”花斑狗把劇本遞給我時問。
“是的。當時我是覺得我們狗族的曆史,尤其是我們流浪狗的曆史,應該留下記載才行。你看看他們人類,經常就用曆史記載來證明本民族曆史悠久,有文化,是個良種民族。”
“說得也是。我想當年表姐寫這個劇本也有這方麵的考慮。”
“甜甜不會考慮這些問題。”我說,“她關注更多的應該是我們這些流浪狗的生存狀態。我了解她。”
花斑狗長歎了口氣。“隻可惜不知她現在身在何處。還得給那些可憐的瞎子引路。”
“如果她真是一隻導盲犬,而又真有這方麵的天賦,並且又在導盲犬中心訓練過,”我說,“我會為她感到高興。我相信她一定很願意為瞎了眼的人們引路的,相信她會把盲人們都引向該走的道路。說實話,當聽你說她現在是一隻導盲犬時,我就好羨慕她。要是我也能成為一隻導盲犬,我也一定會幹好本職工作。同時我也這樣想:若是我們個個都是導盲犬就好,他們人類有那麼多瞎子,正需要我們給他們引路呢。”
我見過許多盲人,因為看不見,生活極不方便,沒人陪根本就出不了門。不用說,這類人要是獨自出門,肯定會不傷自己就傷別人。可是,又有誰有時間(有時是心情)經常陪著一個盲人出門呢?但有了我們導盲犬就不同了。我們會一直都走在他們的左邊,遇到台階什麼的,就會先停下來提示盲人;要是盲人不知道,我們就必須把身體攔在他們的身前。而他們隻需戴個從外麵看不到裏麵的太陽鏡,就能像個眼睛正常的人那樣行走了。
除了給盲人引路,我們也經常把迷路的正常人引上正路。說句實在話,他們人類雖然頭腦發達,但分辨自己走的方向對不對,實在是遠不如我們狗族。像花斑狗講的,就是滿腦子知識的教授也有迷路的時候,要不是有甜甜在身邊,也不知能不能找到回家的路。自然,像甜甜那樣方向感好的狗也並不多見。但我最佩服她的,並不在她的方向感上,是因為她能寫一手字,太了不起了。說真的,我希望她的劇本能讓後代們都知道我們流浪狗的這段曆史。
“你表姐還留有其他文章嗎?”我很想把我們狗族這位唯一的作家的東西都看個遍。
“沒有,雖然她是寫過不少短篇故事,但從沒署上她自己的名字。因此都無從查找了。”
“我還以為她也像人類那些作家一樣,也有個筆名。”我說。
“畢竟狗與人是不同的。”花斑狗說,“我們也不能用人的那套習慣來看待我們的事。——我忘了,好像聽說你主人也是作家,他也寫劇本嗎?”
“劇本?不,他好像不怎麼寫劇本,不過聽莉莉說,他的朋友倒是叫他嚐試寫電視劇本。但他沒興趣。”
“那他寫什麼?小說嗎?”
“嗯,小說。他也寫了一本涉及我們流浪狗的長篇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