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曠無人煙的公路旁,女人彎腰幹嘔著,男人背靠車門站著,在深濃的夜色裏點燃一支煙。
嗅到煙味的她直起腰,往旁邊站了站。
“討厭煙味?”他像明知故問。
“討厭。”她毫不避諱地直言。她受不了一點煙味。
他微微一笑,長指彈了彈煙灰:“你身邊那些男的不抽煙?”
“他們不會在我麵前抽煙。”她不客氣地指出他的失禮。
但她沒想到他可以更失禮:“那是因為他們想睡你。”
“你不想?”她下意識地脫口而問,當她反應過來自己問了什麼,恨不得咬掉自個兒的舌頭。
他玩味地眯了眯眼,盡管還是那副“六親不認”的冷淡模樣,但他看她的眼光卻多了一絲炙燙。
“這就是你勾引男人的方式?”他忽地開口問,嗓音有些喑啞。
“誰…誰想勾引你!”她紅著臉否認,不過她臉紅不是因為害羞,而是因為生氣。
“實話實說像你這樣的女人我見多了。”他扔掉手裏的香煙,用皮鞋尖踩滅了火星,隻剩煙霧依然環繞著他,“不論是主動送上門還是玩這種欲拒還迎的把戲,你目的不就是為了榨幹金主的錢包麼?”
既然他認定了她是拜金女,她索性攤牌了:“對,我就是你說的那種女人,你既然一清二楚,為什麼還要逼我陪你?”
“因為我隻想找點樂子。”他邁開長腿走近路旁的她,“即使不交付真心,對你而言也無所謂吧?”
“……”聽完他的“坦白”,她竟無法反駁他。他說對了,她壓根不在乎什麼真心不真心的。
她不相信感情,她隻相信實實在在的錢,放進自己錢包裏的錢。
按理來講是這樣沒錯,可她並不想成為這位柏少的“樂子”,一點都不想。
“你還拒絕我麼?”他在她身前頓住腳步,俯身靠近她頰側,他問得很輕,輕得就像呢喃。
她往後退了一步,寧願身處在微冷的海風中,也想遠離他身上散發的熱度。
“柏少我不想成為任何人的樂子。”尤其是他的。她在心底補充道。
“別急著拒絕我。”他站在原地,高深莫測地望著在風中輕顫的她,“我給你兩天時間考慮,兩天後你若改變主意就來柏氏找我。”
語罷,他轉身回到車前打開車門,輕輕撇頭示意她上車。
如果她有骨氣點應該現在就拒絕上他的車,但她看了看前後的公路,還是麻利地上了他的車。
而他什麼也沒說地莞爾一笑,回到了車內。
回到海灘的停車場,伊洛看見周海生遠遠等在那裏,她心裏沒有感動隻想冷笑。不過當車門打開時,她還是朝周海生露出柔媚的笑。
女人表情的轉變皆落在車裏男人的眼中,他事不關己地看著她下車,然後招呼也不打一聲地絕塵而去。
待柏淩的車子開遠,伊洛才看向麵露愧色的周海生。
“伊洛小姐……”周海生欲言又止。
“我沒答應和他走。”她抬眸凝著麵前的男人說出一個已知的事實。
“我明白我明白的。”周海生連說了兩個“明白”。
她伸手輕撫過他幹幹淨淨的衣領,在他握住她手之前,她就收回了手:“我累了,你送我回去吧。”
淺灰色的車子緩緩駛入車庫,尾燈一閃一閃在黑夜裏額外醒目。
下了車,上了電梯,出了電梯,進了公寓,他打開房門,連燈都沒開就走了進去。這間公寓裏除了他沒有任何人。
公寓裏的陳設也很簡單,走過玄關就是空蕩蕩的房間,房間的木質地板上擺著一個巴掌大小的玻璃煙灰缸和一張沙發床,一張他花了三個月試睡了無數次才挑中的皮質沙發床。
他向後一仰,精準無誤地栽倒在沙發上。發亮的手機從他的褲袋裏掉出一半,屏幕上顯示著78通未接來電和11條短信。
不用看手機,他也清楚短信內容。
倦極地合上眼,下巴的微微刺痛令他想起那個用指甲劃傷他的女人。
“伊洛……”
他喃喃地念著她的名字,腦海裏卻浮現出一個坐在輪椅上的長發女人,那個女人背對年少的他遙望著白茫茫的窗外,他看不清女人的表情,卻能清晰聽見她的聲音。
“淩,拉康說過‘當你愛上一個人時,你會變得瘋狂、變得不像你自己,你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締造你失去對方後的災難’。
“而我願意把這一災難的後果稱之為‘毀滅’。”
女人轉過她那張毫無血色的臉,朝著懷抱汽車玩具的他幽幽一笑,她說——…
“追求愛,就是追求毀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