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曣醒來後,輕籲一口氣。
少年,你是真的猛,夢裏都不忘要送親爹下去。
唉,真是死結。
掃到陳帝,她立刻撲到他麵前,一觸其額頭,立刻大喊,“來人!快來人!快來人啊!來人啊!”
有腳步聲匆匆而來,牢頭提著一罐子東西而來,甕聲甕氣道:“給你。”
她驚喜,“多謝牢頭,多謝牢頭!”
她接過罐子聞了聞,遲疑道:“不是毒藥罷。”
牢頭哼了一聲,“愛喝不喝!”
“多謝您,煩請牢頭再捧一把雪,我父親高熱不退,恐會燒壞腦子!”
“等著!”
灌了藥,包著雪給他敷在額頭,將將弄好,外麵忽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牢頭麵色一變,壓低聲音道:“藥罐收起來!”
她二話不說,趕緊將藥罐藏在牆角的草席中。
牢頭討好地迎了上去,“是趙大人呐,趙大人好,哎哎……”
他被人一把撥開,趙統領來到牢房邊,嗅到一股藥味,看了牢頭一眼,牢頭立刻龜縮大氣不敢出。
“還愣著做什麼?!開門!”他麵色沉肅冷漠。
牢頭趕緊掏出腰間鑰匙,將牢門打開,心道,不會是搜查罷,不,不應當不會。
忐忑間,隻見趙統領一揮手,幾個人進去,將二人押走。
牢頭瞅著人遠去,心口突突直跳,“阿彌陀佛,阿彌陀佛,可算走了可算走了!”
夜色中,兩人被提到了皇宮西麵一小別苑中。
此地空間不大,但容納二人不在話下,一醫官提著藥箱給趙統領行禮。
診完脈,醫官道:“傷寒較重,下官先開幾副藥方。”
“可有性命之憂?”趙統領冷然道。
“藥若不間斷,應無大礙。”
趙統領冷酷道,“此人交給你,若有事,要你項上人頭。”
醫官麵色一變,“是,是!下官必盡心盡力!”
她終於鬆了口氣,摸摸心口銅鏡。
多謝你。
自來到皇宮這小院後,他們一日三餐得到保障,又有醫官日日前來診脈,湯藥從未間斷,陳帝病情稍有好轉。
她借著屋中冷,不利於病人養病的由頭,還要得許多木炭。
屋中,陳帝咳嗽不止,微微一笑,“他終究還是顧念父子之情的。”
“應當不是……”還是不要抱不切實際的幻想了。
陳帝沉默一瞬,眼神微暗,“他是皇帝,要注意自己名聲。”
也不一定,若按她從前從銅鏡中看到的,他根本不在乎什麼名聲,隻求快意。
夜間,陳曣悄悄走到庭院中,對著東方叩首,心中默念:多謝皇後娘娘,今日又充作您,真是冒犯至極,不得已如此,還請您見諒。
她祈禱完又溜回屋中,趙統領不動聲色看完這一幕,手持刀繼續守衛。
陳帝身子羸弱,病痛將他折磨地蒼老幾分,數日過去,湯藥不斷,他也還常常咳嗽。
得知他性命無憂後,醫官便被撤走。
而周圍把守的侍衛多了一倍。
“父皇,不如出去走走。”
陳帝有些頹然,擺擺手,“你自去便是。”
“整日憋在屋中,對身子不好。”陳曣反複勸說幾句,將他拉出屋內。
二人漫步於別苑中,隔壁宮中有臘梅綻放,一直伸到他們院裏,陳帝佇立良久,脫口念詩,陳曣聽著覺得極好,隻是哀婉不少。
他似乎來了興致,一步一句,對著梅花,對著宮牆,對著院中幾株枯樹。
沒有筆墨紙硯,他就拿根兒木棍在地上寫寫畫畫。
陳曣覺得這麼著也好,至少有事做,整日待在房間裏又有什麼好。
她拿出銅鏡瞅瞅,陳帝道:“你為何整日癡迷照鏡子?這鏡中到底有何物?”
“鏡中有奇男子。”
他伸手取過,瞅了一眼,正好看到自己麵容,憔悴許多,似乎也老了許多。
他哂道:“如今已是階下囚,哪裏還是什麼奇男子。”
說的人並非他……
“可憐你還沒長大,就要落到如此境地。”陳帝哀歎道,“他怕是還記著與李家的仇怨……若不然將你是女……”
“父皇說什麼呢!”她搖搖頭,悄聲道:“當男子好過當女子,若是他正要對李家做些什麼,女子能有什麼好下場。”
陳帝眼神閃過一絲忖度,“留在宮中也好……如今我們已離開大牢,你得想辦法與他打好關係,能不能保全李家便要看你的能耐了。”
的確如此……以他的陰晴不定,還不知道會做出什麼。
從李晰的暗示來看,當初的布置已經完成。
他必已確定她並非陳帝血脈,太子之位也是無奈之下才占據的。
李妃的事他應已了解,李家暫可保下一命,他為什麼還不放她回李家?
總不會還有別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