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死亡常與黑暗相隨。
那種窒息的迫近，幻化作有形的聲音，像金屬撞擊石英麵，節奏單調。
聲波通過神經傳播傳入大腦，君佻尋不到波源，但她能感知到，死亡正從容地推進。
她隻能逃，拚盡全力，又漫無目的。
君佻如此逃，才逃出了夢魘。
眼睫如蟬翼翕扇，熟悉的房間布景因聚焦變得清澈。月輝溫柔地籠罩著，靜謐而祥和。夢中幻境，不過虛無的幻影。
但，單調的撞擊聲真實存在。
君佻輕推半掩的門，聲音又清晰幾分，從左側的空間傳出，還夾雜著水的沸騰聲。
是母親嗎？是在為淋濕的女兒準備薑茶嗎？最終，還是選擇拯救她嗎？
君佻的眼眶有些紅。
有太多的經曆想與母親傾訴，她鼓起勇氣，決定在今夜敞開心扉。堅定的步伐卻在經過玄關時凝滯。
母親的拖鞋，整齊地擺在鞋架上。
手機適時地振動，未讀消息的提示讓她毛骨悚然：
“早上事沒解決，我得去出趟市。我不在的幾天，你自己……”
廚房裏的那個人是誰？！
風適時卷起，輕推微掩的門，欄窗槽櫃前，鍋器狼藉一片，獨不見人影。
男人的聲音冷不丁從君佻身後傳來。
“咦？醒了？”
“啊！！！”
啪——
開關響動，燈光填滿室內，一隻冰冷的瓷碗幾乎抵上她的脊椎。
身後的少年端著碗，笑意隱在斑駁血色中：“真巧，晚餐也剛好。”
淩晨兩點二十，少女仍坐在餐桌旁。
“對不起，我，還不餓，所以……”
“兩天未進食，你會死的。”
“你怎麼知道——”
“所以，真的不餓嗎”
“……”
少年單手支頭，凝視的目光充滿蠱惑，君佻真的感到一陣頭暈。她捧起瓷碗，濃鬱的腥臭竄入鼻腔，如颶風將胃酸掀起巨瀾，瞬時引起劇烈的幹嘔。
少年臉色變得陰鬱，靜默離席。
“嘖。”
輕嘖飄入耳，猶若卵石擊起千層浪。少女驚覺，方才的拒絕將點燃血族心中惡念的焰火。念及此，她立刻將那粘稠液體倒入腳邊的垃圾桶。
陰寒的壓迫逐漸彌漫，君佻惶惶從桌底支起身，轉身，擺出僵硬的笑容：“我喝、喝完了，謝謝你！”
少年單手負立於她三步之距，眸瞳中充滿怒意。
“為什麼扔掉它！”
簡直罪上加罪。
君佻臉色發白，哆嗦著任由對方陰鷙地逼近，因恐懼而失去了逃跑的本能。
這一刻，她絕望地閉上眼。
成為吸血鬼的盤中餐，注定是一個普通人類女孩的最終宿命。
“咚！”
心跟著重重一跳。
一秒，兩秒……似乎，無事發生。
少女試探性睜眼，一張帥氣的臉對她居高臨下，狂暴的怒意正笨拙地掩藏著小心翼翼的擔憂：
“那這個，合不合胃口？”
冷掉的毛血旺浮著油花，食材粘膩在一塊，散發著原始的腥味，可謂色香皆不俱。君佻卻覺得它是人生中最美味的毛血旺。
或許是對敵人的討好，亦是對食物的渴望，她有些狼吞虎咽，當吸入一口湯汁時，被辛辣的調味嗆得差點背過氣去。
“很辣？”少年遞來救急的水，氣餒地嘟囔，“明明按照菜譜上做的，應該不會有錯……”
“咳，咳咳……沒有……”君佻雙頰滾燙，急忙辯解，“味道正好，是我有些著急。”
“你喜歡它嗎？”
“嗯！”
“真的？”
君佻點頭如搗蒜。
少年的表情終於不再可怖，露出了明媚的微笑，像是贏得糖果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