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手執利器,搖搖晃晃,朝慘烈的屍體走去。

“看來,今晚能改善夥食了!咦?”

偷襲的右手被抓住,少年吸吮著指尖而微微側首,危險地眯起雙眼。

“怎麼要殺我?”

“你是魔鬼!我要殺了你!”

君佻眼中唯剩下仇恨的烈火,她不顧一切地向少年發起進攻,盡管那不過是以卵擊石。

後背一痛,胸骨被穿刺,心口滲透出殷紅,像怒放的曼陀羅。

她低頭一看,原子筆尖自心髒處穿出。

“為什麼……”

少年紳士地俯下身,惡魔的微笑貼耳傳來:“是你體內有魔鬼。”

君佻猛地彈坐起身,大汗淋漓。

“嘟——嘟——,北京時間,六點整。”

嗬,還是夢。

少年轉動臥室門把進來時,看見少女呆坐在床沿,仿佛失去了魂魄。

收音機滋啦兩聲:“截止昨晚,警方已鎖定本市少女失蹤案的嫌疑人,滋滋……”

“一晚上——”

“我答應了。”

少女的搶答令他始料未及,不免驚愕。他勾過書桌前的老板椅,與她相對而坐,凝視她的雙眼,認真地詢問:“想清楚了?”

少女的目光開始聚焦,微微頷首。

“我有個條件。”

她如驚弓之鳥,眼中滿是猜疑。少年配合著後撤,保持對方的舒適距離,示意她繼續。

“我媽要和我們一起。”

“可以考慮……”

“是必須!”

“哦?這事可不是有商有量的。”他挑了挑眉,暗自佩服自己給予豢養的寵物的優質待遇,竟讓她天真地和自己談條件,“再說,她會答應和你離開嗎?”

“至少,我媽不能受到任何一丁點傷害!”

他隱隱覺得少女情緒有異,但尋不到緣由。

“我們之後再談。”他發現少女的臉色漸呈靑枯,那是拒絕攝食的生理病態。他必須盡快讓她汲取血液,阻止她邁入死亡的深淵。然而,他的行動被人絆住。

少女緊攥住他的衣角:“你也答應我,好嗎?”

少年見不得幼鹿般的眼瞳撲朔著軟弱哀求,呼吸一滯,竟鬼使神差般頷首允諾。可他隱隱覺得這一切很反常。

“在這之前,你最好吃點東西。”他遞去血瓶。

少女臉色一白,把頭搖成撥浪鼓。

“挨餓的時候很難受,你不會想知道後果的。”

少年皺眉,卻又想起自身,竟不敢去強迫。

玄關大門外傳來窸窣碎音,金屬物正插入鎖孔,下一秒就要轉動。

少女幾乎是彈跳而起,把他向裏推,緊張道:“我媽回來了,你待在這裏。”

臥室門被帶上。

他重新陷回靠椅,欣賞著書桌的玻璃壓片下少女和女人嚴肅的合照,忽然想起什麼,湊近細看,始終沒有找到一個本應該出現在合照中的男人。

門外突然傳來玻璃破碎的聲音。

少年急忙衝出臥房,客廳的氛圍劍拔弩張。

“媽!你為什麼不相信我說的!”

“君佻,你拎清楚自己的身份!”女人的眼刀在陌生的異族上停留,“都把人帶家裏來了,你還想威脅你媽?!”

“老女人,你還不配被威脅。”

少年想將她帶離危險邊緣。少女卻已然和危險同舟:“誰讓你出來的!”

“寶貝,我再不出來,你被她賣了都不知道。”趁少女一陣恍惚,他動用異能將人圈回懷裏,眼中閃爍著狠厲,話術斟酌得曖昧,“老女人挺狠啊,對親生女兒使陰招。”

“我媽不可能騙我!”

“"……本人自願放棄一切社會關係,同意參與勞動改造,接受種族法律的製裁……",賣身契啊!”

消息如晴天霹靂,少女不可置信地看向女人。

“對不起,閨女。媽別無選擇……”

“虎毒尚不食子,你根本不配為人!”

少年見女人惺惺作態,怒火中燒,隻想了結她的性命。少女一步橫在麵前,水靈的眼眸警醒著他之前的承諾。

他隻能勉強壓住心火。

“叮咚——”突兀的門鈴聲打破詭異的沉寂。

少女拉開門的瞬間,可怖的槍管抵上她的腦門。穿著警隊製服的吸血鬼給她帶上鐐銬,將她押送下樓。

少年的怒意徹底點燃,他一手抄起擱在桌上的刀,將其中一人釘在鄰居家的鐵門上。

小警察被他所震懾,急忙掏出對講機:呼叫中心,呼叫中心。任務失敗,請求直接擊斃目標——啊——

對講機被踢飛,在斑駁的欄杆上開出機械的花。隨著清脆地骨裂聲炸響,小警察的雙手變成了一攤肉餅。

少年喘息著從同類上方起身。

一陣風貼耳削過,腦後傳來“砰”地一聲。

他的心一沉。

中年女人親手槍殺了她的女兒。

“嘟——,北京時間,六點整。”

君佻感知到強烈的失重感,猛地驚醒。

幸好,仍然是夢。

夢境循規蹈矩,夢中人不知解,在無限中輪回又輪回。

君佻重新選擇答應少年,假裝可憐讓他同意母親的加入,自己負責說服立場堅定的母親;在家門被打開前,她告訴少年十分鍾後血警會準時出現,並將他藏匿於衣櫃。

請命運之神保佑,保佑這一次,沒有任何生命會死亡。

“是你在那邊的朋友說的?”母親終於從手機前抬起頭,神情冷漠依舊。

劇情按部就班,安穩地推進,強烈的不安卻貫穿她的心神。不安的根源正來自她的身體。

“多個人多層風險,他們能帶我這個老太婆?”

胃袋用蠕動叫囂著空虛,唇齒如堤壩抵禦住漫溢的津液。

女人全然沒有親人相處的溫情,隻有與敵人旋斡的警惕。

“我要見見你的朋友——滋滋——”

君佻努力集中精力,大腦昏沉,模糊的交談成風,徐徐吹走她的理智。可即使大腿已被青紫一片,指腹被桌角磨出血,鈍痛感已救不回她殘存的清明。

堅持一下,一定要再堅持一下。

“叮咚——”

是門鈴嗎?

君佻笨拙地轉向玄關處,卻發現感官已消失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