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十日,星期四,寒露。
“白露欲霜,雁來燕歸。菊有黃華,桂浮暗香。”
“寶貝幫我拿下充電器!”言臻一手套衣,一手提鞋,口裏叼著牙刷,用下巴指引方向,“唔,還有什麼沒帶?”
凶,不利有攸往……六三為剝,無咎。
“即為凶兆,又謂無咎。絕境逢生,富貴滔天。”
“走啦!”
君佻這才從泛黃的掛曆上收神,邁步卡住即將關上的門。
言臻訝然轉身:“你也要出門?”
君佻被問得困惑:“嗯?你們不是今天公演嗎?”
“對啊,我是去——你是今天來捧場嗎?”
“學姐,明天你會來捧場嗎?”月輝斑駁桂影,少年樹下拂風,嬌花閑落一身。
花香清可絕塵,奈何今夜濃得醉人。靜謐子夜,君佻攏著尚存體溫的寬大外衫,看到那桃花眼裏倒映的三千尺銀河,心湖泛起漣漪,終是鬼使神差地應了句,好。
“哈欠——能讓你陪我,還真是難得。”
君佻兩頰微紅:“我是擔心你!黃曆說不宜出門——”
“我們要相信科學,哎呀!”言臻迷迷糊糊,腳下一滑,眼看就要親吻大地。腰際被人一攬,重心瞬間後仰,摔落在一片柔軟之上。她徹底清醒過來,連忙起身給當人工緩衝墊的好友檢查傷勢。
君佻急忙將傷情掩藏。言臻固執地拽過她身後的臂膀,仔細確認她毫發未傷,長舒一口氣。
“我說啦,真沒事!”君佻撣去滿身塵土,笑得輕鬆。
言臻一臉緊張:“老黃曆還說什麼了?”
“它說,走路不要看手機!”她眼疾手快搶走那造成事故的罪魁禍首。
君佻的初衷是想給不思悔改的某人以友善的警告,不料言臻卻在手機離身後神色緊張,目光飄忽。君佻嗅到陰謀的味道,單手解鎖屏幕,直爽地陰陽怪氣:“讓我看看,你是背著我在和哪個小婊貝聊天呀?”
“都是工作啦~手機快還給我,我不看了就是——”
“哦?這個叫despite的——哦?是弟弟,他回了’感謝導演姐姐!’……嗯?”
兩條秀眉隨食指的劃動而微蹙:“言臻,都是你安排好的?”
“主演弟弟先動的心思!我我我沒出賣你!”言臻跳開一小步,舉手發誓,“昨晚讓他送你回家也隻是巧合……你要是不高興,那就不去了!我就說你昨天回家生病了——”
君佻如何猜不到她的小心機,無奈道:“算了,下不為例。”
東方隱隱泛青,那是鴻雁聲聲,姍姍來賓。
距離正式演出還有半小時,少女手握導航淩亂在十字路口,薄汗氤氳發鬢。
就在昏昏欲睡的兩小時前,突如其來的震動將她鬧醒:“嗚嗚下午忘記去取預訂的捧花了,寶貝能幫忙取一下嘛!一會兒謝幕也麻煩你獻花行不,啵啵~”
這次的推波助瀾幾乎是簡單粗暴,令她尷尬羞恥。可環顧四周,此時無人有閑暇去取花,重任隻能落在她頭上。
萬事本如意,隻是言臻千算萬算,唯忘一事——君佻是路癡,即使是導航也無用的無可救藥的程度。
路癡君佻迷失在東南西北中,時間的迫近讓她焦慮倉皇。
更讓她不安的是,有股神秘的力量如巨龍般盤臥在蒼穹之下。
像是遠古神明沉睡的餘威,能喚起生物體最原始的恐懼。
壓迫隨血液而奔騰,流淌入四肢百骸而回溯至脆弱的心髒。少女微啟唇齒,倒灌的秋涼試圖挽留最後的理智。然而壓迫愈發強烈,逼得她停止在渾噩中尋路,軟軟靠在昏黃的路燈上。
“小妹妹,你還好吧?”
清甜婉轉的聲音如甘泉入耳,瞬間滌蕩走所有濁沉。
“看你臉色不太好,需要我們送你去醫院嗎?”
神思瞬間恢複清明,致命的體感似乎隻是虛無的噩夢。
“哦……找不到路啊!姐姐幫你看看?”暗紫的發梢迎風微揚,窈窕美人眉眼彎如瑩月,“是這家花店呀,我們剛買了花!你看,就在那兒!”
眼隨蔥白玉指的一點看去,花店的招牌即在十步之外的拐角處恬靜地閃爍。
真是奇怪。明明經過這個路口有三次之多,怎麼會沒發現呢?
君佻糯糯道謝,小跑著趕過去,暫時將方才的異象拋之腦後,絲毫未注意到美人身後令人膽寒的一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