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7章 新婚(3 / 3)

十裏紅妝鋪過京城的街巷,迎親的場麵亦盛大隆重。

無數目光投向花轎,複雜而惋惜。

花轎之內,玉嫵扶扇而坐。

出閣前再怎麼擔心害怕,也逃不過這頂花轎。

整個鍾家在皇室眼裏如同螻蟻,沒有半點抗旨的資格,前路就算是火坑,她也得毫不遲疑地跳進去。畢竟,淮陽王就算有萬般不好,也曾戰功赫赫、保家衛國。

她沒資格嫌棄他,更不能令鍾家蒙難。

玉嫵暗暗給自己鼓氣,覺得腹中有點餓,又翻出藏著的糕點小心送進嘴裏,免得蹭花了口脂。過後,又趁著沒人能瞧見,摸出菱花小鏡檢看妝容,拿指腹輕輕按揉微紅的眼眶,將出門時哭過的痕跡悄悄掩去。

出閣是喜事,還是得高高興興的。

新娘哪能哭喪著臉呢?

她還在佛前悄悄許了願,盼著淮陽王能從重病裏好轉,不負他從前征戰的熱血呢。

玉嫵竭力勾起唇角,深吸了口氣。

暮春天暖,花轎行過紅綢裝點的街市,最終停在淮陽王府門前。

玉嫵沒來過這裏,這會兒也不敢亂瞧,隻管繃著纖細的腰身兒,聽從喜娘和嬤嬤的指點慢慢往裏走。餘光瞥見衣香鬢影,珠翠綾羅,除了緊隨在側的佛寶之外,全都是陌生的。

她往後的日子就得在這裏過了。

也不知淮陽王究竟是何模樣。

玉嫵安分地任人擺弄,直到被送進王府後院用紅綢彩緞裝飾一新的洞房,也沒瞧見新郎的半點影子。

尋常夫妻成婚時的合巹撒帳之禮,她更是想都不用想,就連花扇也不用等人來挪。

——反正淮陽王病得連起身都難。

好在那位老嬤嬤雖瞧著麵貌威嚴,態度倒還和氣,將玉嫵安頓進屋裏,便屈膝道:“外頭的事自有人照應,王爺身體未愈不便行禮,請殿下自管歇息。若有吩咐,隻管招呼老奴便可。待明日天明,徐司閨會帶人拜見殿下。”

言語姿態端正嚴謹,頗覺一絲不苟。

玉嫵猜她應是淮陽王的教養嬤嬤,頗客氣地應了,暫且屏退旁人,隻留佛寶她們在側。

須臾,外間傳來屋門吱呀掩上的聲音。

玉嫵緊繃著的腰身在那一瞬間垮塌,她長長籲了口氣,輕輕將花扇擱在榻上。

肚子裏不合時宜地叫了一聲,她讓佛寶端些糕點過來,目光緩緩挪過這間洞房。錦帳外紅燭搖曳,玉獸上香氣嫋娜,桌椅箱籠、陳設器物俱是奢華珍品,亦有滿目紅綢,卻感覺不到半分新婚的喜氣。

就連她要衝喜的男人,都不知在哪裏。

她自哂地笑了笑,接過糕點茶水。

折騰大半日後早已饑腸轆轆,那糕點應是剛蒸出來沒多久,熱氣未散,香氣誘人。

玉嫵餓得久了,尋常的銀絲卷吃下去都覺鬆軟香甜無比,至於旁邊品相極佳的核桃酥、桂花糕、金乳酥,更是惹人垂涎。

一頓風卷殘雲,盤盞半空。

玉嫵滿足地摸了摸肚子,讓佛寶她們也墊墊,別餓著。

吃飽後渾身舒坦,方才因這冷清洞房而生的一絲心酸也消弭殆盡,玉嫵大清早起來後就不曾闔眼,這會兒既閑著無事,便靠著榻上軟枕小憩養神。

待睡醒時,屋中已是天色漸暗。

外頭的賓客自有人照應,嬤嬤扣門而入,送來晚飯,連同沐浴盥洗等事一並稟報清楚。

滿桌佳肴濃湯,豐盛而可口。

玉嫵吃得有點撐,到院中稍坐片刻,瞧著京城裏熟悉的流雲殘霞、四合暮色,想著王府的數重牆垣之外,父母此刻必定正與堂兄圍坐用飯,心裏忽然就安定了下來。

待夜幕籠住燈火通明的院落,裏頭熱水備齊,便入屋卸妝換衣。

外頭的喧囂漸漸褪去,剩下草蟲的叫聲。

院外花木樹影間,有人悄然行來。

他身上穿的是狄慎的衣裳,黑色的外衫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就連身量都差不太多。但偶爾經過明亮處,遊廊上的昏黃的燈籠光芒照在臉頰,那眉目輪廓卻分明不是狄慎。他熟稔地避過內院仆從,藏身在洞房外一株枝杈繁茂的老樹上。

透過樹葉間隙,可瞧見洞開的窗扇內少女正對鏡卸妝。

燭光搖曳,照得她臉頰嬌豔柔旖。

即使離得有點遠,無從細看她眉目間的姿色,單是那妝台前嫋娜的側影入目,便覺清麗靈動,如芙蓉出水。

果真如狄慎所說的,鍾固言雖是個又強又硬的老頑固,女兒卻養成了嬌滴滴的小美人。

周曜倚著樹幹抱臂在胸,唇角動了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