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將眉梢微挑,幽幽盯向她。
玉嫵原就滿心詫異,撞上周曜的那雙眼睛,不知怎的有些莫名緊張,趕緊乖順地道:“王爺的吩咐妾身自會銘記在心,絕不給內院添半分麻煩。”話聲兒柔和平靜,胸腔裏的那顆心卻砰砰亂跳。
她沒想到初見會是這般情形。
嫁進王府之前,京城裏關乎淮陽王的傳聞甚囂塵上,玉嫵幾乎聽了個遍。昨日婚禮上不見新郎蹤影,她原以為此人必定病得有氣無力,怕是快形銷骨立了。
誰知方才淮陽王轉身回頭,那張臉卻白淨英朗,迥異於想象中的陰鷙病弱,更不是有些人說的凶神惡煞。
尤其那眼神,著實不像久病孱弱之人。
雖說皇家有成堆的名貴藥材,能將病人的氣色調理得極好,但眼神這東西沒法騙人,若真是病得快死了,目光總會黯淡散亂。可方才淮陽王幽幽望向她時,那雙眼珠子跟黑曜石似的,泓邃而幽深,似能洞察一切。
那是重病之人該有的眼神嗎?
玉嫵心裏揣測不定,怕被他看穿,下意識垂落眼睫盯著腳尖。
周曜卻已瞧出了端倪。
他玩味地打量她,忽而命狄慎和孫嬤嬤暫且到外間候,而後招手示意,讓玉嫵近前。
待她走近了,又拍拍床榻。
玉嫵哪裏敢坐,隻好蹲在床榻邊上,低聲道:“王爺還有吩咐嗎?”
“以為我病得快死了,沒力氣說話?”
他直白點出她心中疑惑。
玉嫵自知否認無用,原就有些害怕他,這會兒更不敢對視,隻低聲道:“王爺為國征戰,功勞卓然,原該享長命百歲的福氣。如今病情好轉是老天有眼,能令萬民歡喜。”原本真心實意的話,到了他跟前,忽然就說得客套了。
周曜扯了扯嘴角。
萬民歡喜未必,某些人卻定不願看他活著。
他抬起手,手指落在玉嫵的脖頸。
迥異於男人該有的溫暖體溫,他的指尖有點冰涼,像是被初冬的水浸過似的,寒涼得讓玉嫵頸間幾乎冒出雞皮疙瘩。
周曜沒說話,修長的手指滑過少女光潔溫軟的脖頸,而後輕輕握住。
拇指在左,四指在右,仿佛稍稍用力就能扭斷她脖子。
這般姿態讓玉嫵愈發害怕,不自覺地攥緊裙衫。
那雙清澈見底的眸中亦有恐懼悄然浮起。
周曜看在眼裏,卻沒有收手的意思,隻拿指腹輕輕摩挲著,聲音也變得寒涼起來。
“夫妻榮辱一體,本王若死了,父皇大抵也會讓你陪葬。病情自有人調理,無論好壞,府中的事都不可說與外人。我這隻手,曾取過無數首級。”他的目光幽寒,像是從冰峰雪山裏抽出來的劍,森寒逼人。
從方才的懶散到此刻暗藏鋒芒的陰冷,不過須臾而已。
所謂喜怒無常,當真讓人猝不及防。
玉嫵被這突如其來的威脅嚇得心驚膽戰,脖頸間摩挲的那隻冰涼的手更令她不寒而栗,牙齒都打顫時,聲音都抖了起來,“嫁進王府本就是奉旨行事,妾身沒藏半點旁的心思,隻盼王爺萬事順遂,自會牢記叮囑。”
咫尺距離,她眼底的恐懼無處遁形,風拂過來時,還有少女身上極淡的香味入鼻。
周曜滿意地鬆開了手。
而後,他像是耗盡了力氣似的,疲憊躺回床榻,闔上眼睛。
玉嫵喉嚨發幹,膝蓋酸軟,險些跪在榻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