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遜於東宮的規製,提醒著主人的身份。
淮陽王重病臥床的背後,也藏著皇家奪權爭鬥的腥風血雨。
玉嫵的心不由得懸了起來。
頭回見麵,她有點緊張。
不過看得出來王府這回裁撤了不少人手,院裏伺候的人並不多,皆與孫嬤嬤年紀相若。
進了淮陽王起居的映輝樓,迎頭是一座極漂亮的鬆鶴延年屏風,檀木為基,紗屏繡金,青鬆繡得有風骨,白鶴繡得氣韻流動,自是名家手筆。
繞過屏風,淡淡的藥味便送到了鼻端。
玉嫵豎起耳朵,沒聽見裏頭傳來任何動靜,唯有紫檀長案上殘劍冰寒,銅鼎裏死氣沉沉的不見半點香霧,應是積年未用。
她大氣都不敢出了,低垂著眉眼同孫嬤嬤往裏走。
進了側間,卻有一絲清風拂麵,驅散藥氣。
她抬起眼睛,看到榻上有人側臥。
那是張極寬敞的床榻,比她新婚洞房裏的那張還大,上頭倒沒太多雕飾,瞧著有些冷硬。帳幔長垂,有個身姿挺拔的男子侍立在側,應是孫嬤嬤提到過的帳內府典軍狄慎,而床榻上薄毯鋪開,年輕的男人倚枕側臥,黑發鋪散,麵朝裏背對著她。
他的身姿被薄毯蓋著,但看輪廓已覺修長挺拔。
這應該就是淮陽王了。
那個年少英武,所向披靡,曾為朝廷立下赫赫戰功,打通河西的商道換來一方繁榮,如今卻在宮鬥裏落敗失勢,重病等死的男人。
比起想象中的魁梧矯健,此刻他臥病在榻,不知是在昏睡,還是病得無力睜眼,將死之人幾個字想起來格外戳心。
玉嫵不知怎的,忽然有點難過。
年少時的滿腔意氣和一身熱血都留在了沙場邊疆,到頭來換到的卻是如今的王府凋敝、滿目冷清。就像當初父親仗義執言後被責罰貶職那般,她心裏隱隱埋怨其九五之尊的皇帝,也為這個男人覺得有點不值。
她怕吵醒他,沒敢出聲,隻屈膝行禮。
狄慎朝她拱手為禮,而後向床榻道:“王爺,鍾孺人來了。”
“唔。”極淡的一道男聲,頗覺懶散。
旋即,柔軟的薄毯輕動,周曜轉過身看向外麵,原本握在手裏細看的老舊羊皮輿圖也被悄然藏在身後。有風從洞開的窗戶送進來,夾雜著青鬆的幽微味道,拂動垂落的簾帳,亦卷動少女如雲的玉白裙角,像是年少時在海邊看過的浪花。
周曜的目光在裙角停駐片刻,而後往上慢挪,掃過纖細柔軟的腰肢和含苞待放的胸脯。
最後,落在了玉嫵的臉上。
春光漸老,斜透而入的陽光令滿室明亮,亦襯得少女的肌膚格外白皙無暇。綢緞般的青絲挽成寶髻,珠釵花鈿襯得她眉目嬌麗,如遠山依約,似清泉照人,她的唇極漂亮,嬌嬌嫩嫩的,觸目隻覺柔軟可人。
昨夜花燭搖曳時朦朧而遙遠,此刻近在咫尺,隻覺玉軟花柔。
周曜目光稍頓,看到她唇瓣輕啟,盈盈屈膝。
“妾身鍾氏拜見王爺。”
聲音柔軟,甚是動聽。
周曜忽然憶起去年鍾固言那老頑固彈劾他行事桀驁,有違禮製時又臭又硬的模樣,實在沒想到他竟會有這麼個嬌柔溫軟的女兒。不過他很快注意到了玉嫵的眼睛,很漂亮,但眼圈微微泛紅,細看時眼底還有殘餘的霧氣。
一個小哭包。
他挪開目光,隨便抬了抬手,“書房的規矩孫嬤嬤都說了?”
“嬤嬤都已詳細說了。”
“那就好。”周曜仍是倚枕側臥的姿勢,修長的眼懶得睜開似的,在玉嫵身上慢慢逡巡,口中道:“這裏有狄慎,用不到旁人。你安心在內院住著,不懂的找孫嬤嬤,小事自行裁奪,別添亂就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