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袖添香,嬌倚身側,那是她夢寐以求的事,卻無端換到了另一個女人身上。
憑什麼呢?
就因皇帝亂點鴛鴦譜的那道荒唐聖旨嗎?
江月媚自知無從阻攔,更不敢在人前流露異樣,隻死死捏著藏在袖中的左手,指尖掐破掌心時也不曾察覺。
整頓飯吃下來,算得上賓主盡歡。
唯有江月媚食不知味,送走訪客回到住處後,那份憋悶還愈演愈烈。
江月媚坐在閣樓上,隔窗望著清漪院的方向,恨不得立時衝過去,跟那鍾氏講講她跟淮陽王的交情,抑或鼓足勇氣去外書房同淮陽王剖白心事,免得日夜輾轉,擔憂忐忑。
但這兩樣她都做不到,或者說,她沒有取勝的把握。
既無把握,便不敢冒險半分。
瓊樓熏好衣裳上了樓,就見她臨窗而坐,出神地摩挲匕首。
那匕首極為眼熟,是當初淮陽王帶著江月媚姑侄倆去老將軍戰死之地道別,遭遇襲擊後,淮陽王送給她家姑娘防身的。
匕首產自北地,形如彎月,柄上鑲嵌寶石,刀鞘緙絲精雕,既鋒銳又好看。
江月媚將其視為至寶,每日拂拭灰塵。
今日她外書房回來後就對著匕首獨自出神,不用想都知道是何緣故。
瓊樓歎了口氣,上前柔聲道:“姑娘又在擔心王爺了?”
“他今日那情形瞧這不太好,還不知要到何時才能痊愈,看著實在叫人心疼。先前送的那些藥材,狄大哥說沒一樣能用上的,我也幫不上什麼忙了。反而是那鍾氏——”江月媚蹙眉,招手讓瓊樓近前,低聲問道:“讓你打探的事情如何了?”
“打探到了些,隻是不知真假。”
“怎麼說?”
“都說鍾孺人住在揚州時就跟信國公府的小公爺十分熟悉,算得上青梅竹馬。當初陸家跟鍾家提親,就是陸小公爺一意孤行,在府裏鬧了不小的動靜。這回退婚不知是何緣故,但鍾孺人與陸小公爺有舊還這般爽快地嫁進來,著實少見得很。”
“你是覺得他們舊情沒斷?”
“奴婢也就是瞎猜。”瓊樓低聲道。
江月媚眉頭微蹙,下意識握住了匕首。
那鍾氏與陸家淵源頗深,她的長姐鍾玉嬙嫁的也是陸家的親戚,算得上同氣連枝,早就上了同一條船。這回陸家無緣無故地退了親,深居宮廷的皇帝又將八竿子打不著的鍾氏賜到淮陽王府,背後未必沒有蹊蹺。
王府裏風雨飄搖,新上任的長史許敬和親事府典軍李守素都是喬家的走狗,隻剩司馬蘇簡和生死相隨的狄慎還效忠於淮陽王,勤懇盡職地守在映輝樓周遭,彈壓宵小不讓府內生亂。
若再堂而皇之地添個眼線,怎麼了得?
即便鍾氏沒那能耐,讓她鳩占鵲巢霸占著孺人的位子,也不是長久之計。
江月媚沉思半晌,招手讓瓊樓附耳過來。
這頭主仆耳語,琢磨著對策,清漪院裏的玉嫵卻正為旁的事頭疼,絲毫無暇顧及江氏客人——因今日飯後,周曜給她交待了件差事。
自打臥病後,映輝樓裏就終日被湯藥的味道籠罩著。
除此而外,太醫還開了藥膳。
不過周曜嘴巴挑剔,行軍打仗時粗茶淡飯、幕天席地也沒覺得怎樣,如今在府裏臥病久了,大概是病中嬌氣,每日瞧著廚房送來的藥膳,竟沒半點兒食欲。每回藥膳送進去,他不過隨手撥兩下便丟開,隻覺嘴裏寡淡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