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不過當時她語帶哭音,如今卻是歡聲笑語。
鍾隱微覺詫異,礙著禮數沒亂動。
旋即,屏風裏傳來少女笑嘻嘻的聲音,“今日既是回門之喜,又是生辰之宴。我跟魏姐姐一道過來,便是為賀芳誕,玉嫵你且猜猜,這回我帶了什麼好東西?”
她故意賣個關子,表情神秘兮兮的。
玉嫵笑道:“你做事向來古靈精怪,我可摸不透你的路數,拿了什麼好東西,快交出來!”
這般理直氣壯,韓氏不由笑著拍她。
時嬌亦笑,朝隨行而來的丫鬟招了招手,道:“你向來貪戀口腹之欲,那次嚐過桃源閣的八珍膾後就念念不忘。我瞧你眼巴巴的嘴饞,昨日特地去求了個牌子。可別覺得它寒磣,為這一頓飯,我可費了不少心思!”
“竟然是八珍膾呀!那怎麼會寒磣,快拿來嚐嚐!”
玉嫵滿臉驚喜,目光投向紅豆手裏的食盒。
屏風外,鍾隱卻是身子微僵。
這回求八珍膾的就那麼幾撥人,少女的聲音又如此熟悉,且拎著食盒走來的丫鬟又頗眼熟……他再也按捺不住,猛地站起身,稍微往外挪了兩步,借著屏風遮擋身形,偷窺裏麵的情形。
而後,他便瞧見了少女的側臉。
巧笑倩然,神采飛揚。
原來她所謂遠嫁的姐姐竟是這麼回事?
一念未盡,便聽身後鍾固言低聲道:“藏之,做什麼呢!”
“沒什麼。”鍾隱下意識遮掩。
然而幾步之遙,屏風裏的時嬌卻聽到了這聲音,她覺得耳熟,循聲望過去,便對上了少年清秀的眉眼。哪怕屏風擋住了他的半邊身形,但讀書人的清越氣質卻染於眉間,而這雙眼睛……
那一瞬,時嬌如遭雷劈。
怎麼會是他!
四目相觸,兩人俱覺驚愕,而玉嫵不明所以,還在流著口水問道:“這八珍膾可是十分難得,打著燈籠都未必能排到隊。阿嬌你老實交代,到底是如何拿到手的?”
如何拿到手的?
還不是跟眼前這少年騙的。
時嬌想起後巷裏她抹淚裝可憐哭訴的事,一時間隻覺滿身氣血被烈火烤著似的,熱氣騰騰地從腳底往頭頂竄,臉上都燒熱起來。她甚至不知如何作答,更不敢讓人瞧見她麵紅耳赤的樣子,隻佯作看荷觀景,背過身道:“就、就是排著隊等啊。”
玉嫵沒聽出異樣,隻同魏婉儀揭開食盒擺飯。
鍾隱卻瞧見了。
從她緊緊攥住的手指,到她如同施了胭脂的耳廓、仿佛雲霞蒸騰的臉頰。
那模樣分明尷尬之極。
鍾隱忍住笑,悄然坐回桌畔。
一頓八珍膾讓玉嫵心滿意足,蓮屏又陪韓氏親自下廚給她做了碗長壽麵,等各色美味入腹,著實有點撐了。而魏婉儀和時嬌親臨道賀,更是令玉嫵心中柔暖。
飯後韓氏帶三位姑娘遊園玩鬧,隻等日色西傾,才動身歸府。
臨行前,魏婉儀還戀戀不舍地問道:“過些日有牡丹宴,你能去麼?”
“還不知道呢。”
玉嫵想起周曜那張冷清的臉,自是不敢輕易許諾。
魏婉儀亦知她身不由己,便未多言,隻說敬國公夫婦也頗掛念她,玉嫵若有用得著的,盡可派人知會魏家。
三人依依作別,各自回府。
玉嫵原以為按淮陽王府如今這情形,她除了這趟回門之外,這陣子不會再有機會出府。誰知牡丹宴前夕,宮裏的喬皇後竟派了女官來府中宣旨,讓她以淮陽王孺人的身份赴宴。而周曜聽了旨意後竟也未曾阻攔,隻在周遭無人時叮囑了幾句。
仍跟上回似的,須在人前竭力說王府無恙。
便是帝後跟前也不例外。
玉嫵覺得,上回周曜說喬家沒能耐到王府裏頭探消息,轉而打起鍾家的主意,買通鍾家仆婦當眼線,這事兒八成是真的。
否則,喬皇後怎會趕在宴席前夕忽然傳旨讓她赴宴?
須知這等宴席都是早早籌備邀人的,像是敬國公府魏家、太傅時家,便是數日前就得了消息,皇親國戚更不例外。而至於她,顯然是喬皇後得知回門的情形後臨時起意加的。
——想借她這傻兔子試探王府虛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