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宮中即將到來的婚事,是她三哥舒王趙晟和殿前都指揮馮淵的長女馮如畫的婚事。
國朝實行募兵製,邊關有少量地方駐軍,大軍都駐守在東京城外的禁軍大營,從中抽調部分去邊關換防。三衙為百萬禁軍統帥,也就是由三位都指揮分別直屬禦前,馮淵是三大統帥之一,負責京畿防務的殿前都指揮。
這婚事聽來就跟兒女情長無關。
不過,京城女眷之間早就有馮如畫的惡名,說她凶狠粗鄙異常,曾經在老家徒手打死過采花賊,在家中姨娘和其他姊妹都受她欺壓。
說是惡名,也是流言,皇後也沒有真的信了,召她進過宮來時趙懿萱也陪坐在側,見她與其他家小姐並沒有什麼大不同,一襲水藍色緞麵衣裙,美得很,說話也很得體,雖然都是場麵話。
皇後看著還算滿意,想來也是後宅的以訛傳訛,至於所謂的采花賊一事,帝後手中有皇城司詳細的案報,既然帝後不介意,趙懿萱也認為隻是一些以訛傳訛罷了。
“我當年和你娘也是手帕交,你不要惶恐,這外頭的流言本宮一句也不會輕信的。”
馮如畫時隔多年又聽人大大方方提起母親,不由得心神一鬆,感覺皇後眼角的細紋裏都是和藹。
“我知道你家裏那些個姨娘不省事,你爹既不想續弦,又懶得管事,這些年你受委屈的很。晟兒不是那種爭強鬥狠的性子,一定不會苛待你的。”
提到馮淵的時候,馮如畫不自覺的目光低垂,不辨喜惡,不過她早想過了,政治聯姻,應該不會有人上趕著害她,甩臉子給禁軍大營難看的,想來能比馮家好過些。所以這婚事,她挺上心的,不曾抗拒。
平日無事出入容易被那些老諫官說三道四,趁著宮裏宮外都在籌備婚事,聘禮等等瑣事,常有女眷出入宮禁,皇後準了趙懿萱去草場摸摸她的馬。初秋清晨,空氣微涼,趙懿萱早早就帶著人出發了,她隻帶了夢夏和白牧先,剩下的人被她留在玉澗閣完成每天例行的抄抄寫寫。
單騎的馬車不算起眼,但是白牧先騎馬在側穿得是公服,後邊跟著一隊侍衛。清晨汴京的街道人影稀疏,街邊的店鋪正在清掃著各自門前,支起的籠屜冒著熱氣與地上灑掃過後的水汽一同蒸騰在夏日懶惰的風裏。
馬車上夢夏低聲問她:“哎!昨天有進展嗎?”
“算是有一點吧。我跟他挑明了我就是想要查福寧夜奔,他還是有點抗拒,但是已經不是那副假模假式的樣子了。你呢?怎麼樣?”
“這幾個月同吃同住下來,我跟紫竹已經親近不少了,無意中透露出去的無非就是:公主你從不傲下,從小就護著我,還有你跟太子殿下的關係,你以後會是東宮的左膀右臂,官家娘娘都很支持什麼。”
“那她什麼反應?”
“你應該能感覺出來吧!她已經放下很多戒心了,前一段時間不是還幫你尋合適的匕首,要教你防身的功夫,還有這幾天不是已經開始教你小擒拿了嗎?”
“她也是不喜形於色,不過確實感覺親近了一些,她前幾天拿給我看了!這還是托她本家給我找的匕首,是一柄很小巧的雙刃雙尖!哎!我拿給你看看!很難弄進宮去趁著這次能坐馬車帶進宮裏去”說著她就從座位內側摸出了一把跟她手腕差不多粗的匕首。
夢夏盯著她將匕首拆卸開來,猛一看這是一柄匕首,待她抽刀出鞘,寒光一閃才能看出來,隻是兩柄緊密相貼一模一樣的雙刀,刀柄底端可相接,變成一柄兩端都是尖刃的利器,兩柄相連約有她小臂加手掌一般長。刀鞘和刀柄上都沒有寶石珍珠鑲嵌,但是布滿了精致的暗紋,刀刃薄而不軟,輕輕揮舞,有割風般的錚鳴聲。
寒光令夢夏急忙往後一閃,忙喊著“小心!你小心!天哪!這帶進宮多危險啊!開了刃的,怎麼帶進宮裏……”
趙懿萱眼中倒映著寒光,暗自歎道,這真是好東西。待她收起來之後,夢夏才一點點挪回來。
“那下一步怎麼辦呀?”
“她給我尋了這麼好的一把匕首,以後我定是要天天纏著她教我功夫的。隻要她肯跟我相處,日久見人心,總會放下防備的。再說了,我又不是要她為我去敲登聞鼓狀告陳家什麼的,我隻不過想讓他們給我說說當年的事情。”說到這裏,她遲疑了一下,她還真沒想過萬一查出了個千古奇冤又要怎麼辦,不去敲登聞鼓嗎?
“那,那個白牧先呢?”
“慢慢磨吧!我說以後能帶他出宮當差,他反應也不是很大。哎!他越是抗拒,我真的越覺得當年的事情很蹊蹺!”
“紫竹出身鏢局,她自己投了皇城司的選拔,也是因為有兄弟繼承家業,自己隻能出來拚個前程,不然就得嫁人,但是這白牧先是被賣進宮的孤兒,他到底想要什麼呢?哎!利誘不成,難道要色|誘嗎?”
趙懿萱抬眸看她,沒有說話,夢夏連忙接道:“我開玩笑的,你別當真的啊?”對方沒答她,臉上不見喜怒思忖著,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