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房裏,裴舟在給溫雅處理手臂上的傷口。
微黃的光亮下,粉色的披風裹住溫雅白皙精致的臉蛋。她淺坐在軟榻上,纖細的手臂被裴舟握在掌心,塗抹上黃色的藥膏。
藥膏隨著裴舟的指腹慢慢暈染開,激起一陣陣冰涼的觸感。
裴舟的動作很輕,幾乎是抹一層藥膏便查看一次傷口的情況。
他如山的眉頭始終緊皺著,下頜線抿得很死,像在醞釀著什麼沸騰的情緒,卻又找不到宣泄的出口。
裴舟:“以後我暈倒了,讓趙遲來照顧我。”
裴舟的聲音很冷,帶著強烈的自責。
哎,裴舟果然在生自己的悶氣。溫雅就該小心些,不讓裴舟發現她的傷口。
溫雅調皮地笑笑,故作輕鬆地眨了眨眼:“我可以照顧你,將軍,而且,你咬我的時候一點都不疼,真的,不疼!”
溫雅說著活動了一下左手臂,企圖證明自己不怕疼,誰知她動作過大,無意中碰到傷口,痛得她當場“嘶”了一聲。
“別動!”
裴舟握緊溫雅的手腕,幽幽地看了她一眼,溫雅立即安靜下來,乖巧地端坐著,小臉卻悄悄地紅了,被自己氣的。
裴舟用紗布纏住溫雅受傷的手臂,一圈又一圈,溫柔極了。
高大的身影遮住溫雅麵前的光。
溫雅尋思著,她和裴舟都坐著,裴舟還比她高出整整一個頭,可以想象,站起來的裴舟一定比她高出許多。
“如果我再犯渾,你可以打我兩巴掌,”裴舟沒有抬眸,“我不怪你。”
溫雅笑笑,讓她一巴掌打在裴舟英俊的臉上,她還真舍不得呢!
屋外,北風呼呼地拍打著紙窗,幾隻老鴉掠過竹林發出“嘎嘎”的叫聲;
屋內,燈芯閃耀的光芒忽明忽暗。朦朧中,溫雅看見裴舟絕美的側顏、還有那根根分明的眼睫毛落下的光影。
裴舟明明就是仁慈大義、心懷天下的大將軍,為何要承受病痛的折磨?為何要讓他比同齡人都苦?
他從下長在軍營,跟隨父親南征北戰;十四歲帶兵打仗、十六歲叱吒沙場,成為塞北人人懼怕的戰神。
如今他二十,是男子正風華的年紀,卻被歹人下毒、生死難判。
不行,裴舟值得擁有更好的人生。溫雅一定要救他,一定要!
想起王太醫交待若要用血入藥,就得多加一味極其名貴的藥材。這藥材隻有東街張藥鋪才有賣,很是稀罕。
溫雅不想被誰知道自己有可能是藥人的秘密,可她沒錢買藥,隻能厚著臉皮求裴舟。
溫雅咬了咬唇,斟酌著詞彙:“將軍,我想要買些女兒家的東西。你可不可以”
“可以,”裴舟打斷溫雅,示意她往書桌上看,“左邊第一個抽屜裏有銀票,你想要就自己拿,無需知會我。”
裴舟說完鬆開溫雅的手,從懷裏掏出一把金色的小鑰匙遞給她。
溫雅擺擺手拒絕:“不需要這麼麻煩的。”
溫雅想要錢,沒想要裴舟的小金庫啊!
裴舟將小鑰匙塞到溫雅的手中,笑道:“將軍府再落魄,養你也是足夠的。”
更何況,這些銀票不過是裴舟放在府上零用的,和他在錢莊裏麵存的錢比起來,不值一提。
溫雅點點頭。
她既感謝裴舟的信任,又告誡自己不許亂花錢,小心地將鑰匙收好。
第二日,溫雅早早就起了。
她從抽屜裏拿了一張銀票,想想又多拿了幾張,要是買藥材的時候錢不夠可就難辦了。
出門的時候,她特地向沫兒交待,她要一個人上街,讓沫兒別跟著。
她穿著一件紅色的披風,帶著厚厚的毛絨手暖出了將軍府。
為了避免被認出,溫雅用披風的帽子遮住大半個腦袋,隻留一雙清澈動人的大眼睛在外麵。
披風上有很多黃綠色相間的花朵,那些花朵妖豔又俗氣,是鄉下市井婦人最愛的顏色,京中的小姐們很少穿成這樣。
溫雅也不挑剔,趙遲買什麼她便穿什麼。
黃色的花骨朵隨著溫雅的腳步起起伏伏,蕩起好看的弧度。如此豔俗的顏色穿在溫雅身上,讓寒冷的冬日倒別有一番韻味。
大京民風淳樸,街上的白雪早已被清理幹淨。兩旁的小商販熱情地吆喝,有不少女子躇足閑聊。
溫雅走過三條街,才在城南找到張藥鋪。
很不巧,溫雅需要的藥材剛好沒貨。藥鋪老板見溫雅要得急,派人去城外庫房取貨,來回得耽誤好幾個時辰。
溫雅今天不用伺候裴舟用藥,她索性買了香燭去街尾的上清寺。
上清寺內,香客絡繹不絕。
溫雅拜了菩薩、給了香火錢,祈求裴舟早日康複。正當她準備往回走的時候,她看見兩個熟悉的身影。
是侯府的溫清和她的貼身丫鬟百合?
兩人逆著人潮往寺廟後方的小樹林走,邊走邊往回看。見沒人注意她們,她們加快步伐,一路小跑。
鬼鬼祟祟的模樣很是可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