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雪柳卻爬上了房頂,一字一句,依依在唱腔中道別。今夜這一曲,她不止唱給清寧聽,也唱給那些還在的、不在的,自己心裏還掛念著的那些人。
雁度還坐在那個台階上,聽著許久未曾聽過的曲調,他知道,段雪柳要走了。罷了,走就走吧,他從懷裏掏出一支陳舊的羌笛,放到嘴邊,緩緩吹奏起,應和著耳邊的唱詞。
今晚難得的出了月亮,天空也不在霧蒙蒙,篝火沐浴在月光中,照得許多士兵也無眠,睜眼數著更漏到天明。
次日,大家都起了個大早收拾東西便準備班師回朝,整裝完畢,卻不見了段雪柳,連千盈盈也不見蹤影。
雁度和清寧朝後方望去,似乎能聽見馬蹄在山穀間回響,“走吧,我們回家。”雁度對著將士們說,隨著一聲令下,成千上萬的鐵騎跟隨著旗幟,踏上了回歸的路程。
“燕然勒功,衣錦還鄉,各位,珍重。”段雪柳停下馬,亦回頭遙遙望去,喃喃自語道:“我最終,還是當了那個逃兵。”
這時,山穀間傳來一聲犬吠,一隻黑犬向他們奔赴而來,一下子撲進段雪柳的懷裏,段雪柳伸手穩穩地接住了它,轉身回頭就抱給千盈盈看:“丫頭,你看,這是我們的長風。”
“長……風!”千盈盈喚著它的名字,長風便從段雪柳懷裏跳下,向千盈盈親昵地蹭蹭。
“丫頭,我們去哪兒?”
“回家,我們回家。”
“好。”
千盈盈帶著段雪柳和長風回到了她小時候住過的地方,可院子卻早已不見蹤跡,土地上麵長滿了雜草,已經比人還高了。
“沒關係的。”段雪柳摸著她的頭說:“我們一起再重新把它建起來。”
從一磚一瓦,到藩籬柵欄,小院逐漸落成,院中喂上了雞鴨,還有兔子和各種鳥雀,院外地裏種著蔬菜,還種滿了樹,風吹過時,落英紛紛,風裏也滿是梅花的香氣。長風在花瓣裏打著滾,沾了一身,千盈盈笑著一片一片地給它摘下來。
不久以後,院外又一聲犬吠傳來,兩人正在院中給狗子洗澡,段雪柳起身一看,平安率先越過籬笆進了小院,又一下撲到段雪柳身上,雁度和清寧也隨後走了進來。
“好久不見。”兩人一人一句好久不見,一切似乎又回到從前。
正到飯點,四個人默契地一起準備著餐食,在院中支上一張小方桌,坐在樹下同飲。
“誰說不會再見了?”清寧笑道,“隻要我們友誼長存,終會再見的。”
雁度也拍了拍他的肩,幾分佯裝嗔怪道:“我們若是不來,你也不想著來看我們,沒良心啊。”
段雪柳低頭給自己添滿了酒,隨後一飲而盡,端著空酒杯道:“好,是我的錯,我自罰一杯。”
“哈哈哈哈哈……”隨後,幾個人不約而同地笑了。
雁度和清寧臨別時,將平安留了下來,他說:“我想,平安還是和你們待在一起更好,它陪餘皙奔波這麼久,也該休息了。”
段雪柳點點頭,“待開春之時,我們一起去看他們。”
雁度最後再回首看了一眼,滿目的山清水秀,綠樹成蔭,他想,待我戎馬半生後,也當如這般和心愛之人卸甲歸田。
“走啦!”清寧在前麵遠遠地喊,他一愣,隨即跟了上去,兩個人,兩匹馬,慢慢消失在山間鋪滿落葉和花瓣的小道之中。
千盈盈揮著手向他們告別,段雪柳從另一旁輕輕握住她的手,將人拉到懷裏,相擁相吻間,他手腕上的紅絲不知不覺又纏繞了一圈。
樹葉上的積雪悄悄融化,忽然掉下來,擋住了狗子的視線,它仰頭一嗅,梅香撲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