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幫他解毒,他幫她治傷,李唯夕覺著他倆簡直就是難兄難弟病號二人組。
她受的不過都是皮外傷,隻是她肌膚白皙細膩,所以那些青紫結痂的傷勢會顯得更觸目驚心一些。
原本她特大方地直接擼起袖子和褲腿,顧念麵上還有些赧然,但隨著他逐序地給她上藥,臉色便逐漸凝重起來。
李唯夕摸摸鼻子,明明他才是傷勢嚴重的那個,可他的眼神讓她覺得自己反倒像生命垂危的人。
“沒事的,”她安慰道,“都是皮外傷,最多也就留點兒疤,你不用這麼擔”
顧晏動作微頓,靜靜看了她一眼,然後便繼續上藥的動作了。
可就是這麼一眼,卻令李唯夕訥訥噤了聲。
“顧晏。”她試探的叫他。
顧晏沒抬頭,也沒吭聲,隻沉默著進行手上擦藥的動作。
李唯夕再度試探:“顧晏?”
“公主請講。”顧晏麵無表情。
李唯夕觀察一番,思索道:“你在生氣?”
顧晏沉定的看著她,“屬下不敢。”
李唯夕確認點頭:“嗯,你確實在生氣。”
她跟顧晏太相熟了,哪怕對方臉上毫無波瀾,她也能察覺出微妙的情緒起伏。
顧晏抿了抿唇,“公主是萬金之軀,望請愛惜。”
他是把她受的傷都歸結到自己身上了吧,李唯夕心下微歎,輕聲道:“顧晏,這是我自願的。”
“可並非屬下所願。”顧念垂著眼睫,“屬下的職責是以命護主,如此瀆職,萬死難咎。”
“我也覺得我的命很重要,”李唯夕笑笑,“可我不覺得我的命比你重要,我們是平等的。”
顧念沒說話,隻是李唯夕依然解讀出了他的不讚同,她也懶得和他爭執什麼,努了努下巴,轉移話題:“腳上還有傷。”
顧晏果然被轉移了注意力,繼續為她上藥了。
見他還是一臉沉重的樣子,李唯夕晃了晃玉白的腳丫,故意逗他:“聽說女子之足隻能給丈夫看,你可得對我負責。”
顧晏一僵,“屬下不會告訴別人的。”耳尖卻已悄悄紅了。
他擦藥的動作分外小心翼翼,像是對待一件易碎的珍貴瓷器,李唯夕莫名想到了當初第一次他為保護她而負傷時,反手就要從背上拔箭的樣子,這個人,才是真的不懂得愛惜自己的身體吧
李唯夕腳上的傷痕,可以輕易的推斷出她走過的路——尖銳的石子,刺繞的荊棘,粗糙的泥沙那些勒痕與刮傷印在她細白的肌膚上,格外刺眼,顧晏的眸子再次暗暗冷凝下來。
耳邊的呼吸聲不覺間已變得綿長,他偏頭看去,她已經睡著了。
在他麵前,她似乎永遠這樣不設防。
上一次她在他旁邊睡著,她還像個沒有煩憂的小仙女,可這一次,她的眼下一圈卻印著一圈濃重而疲憊的暗色。
她太累了。
接連那麼多天的號脈施診,安置難民,本就已經感到力疲,結果又遭到追殺,落至江中,上岸後剛一蘇醒,又趕忙尋人求救,然後行針祛毒,上山采藥,千辛萬苦把藥帶回來,還要時刻盯著藥浴解毒的情況
她的精神沒有片刻停歇,一直保持著緊繃著的狀態,仿佛再繃緊一點,那根弦就要斷掉了。
顧晏收起藥瓶,扶她躺下,然後為她蓋好被子,他的每個動作都放得很輕,生怕將她吵醒。
也許她在夢裏也還在憂心現實中的事,眉頭微皺,困頓煩悶。
鬼使神差的,顧晏伸出了手,撫向她的眉心。
指腹剛一碰到,她卻迷蒙的睜開了眼。
李唯夕疑惑的看著他的動作,腦子還有些迷糊,“怎麼了嗎?”
顧晏猛地收回手,張了張嘴,最後隻來了句:“屬下告退!”
他傷還沒好,往哪兒告退而且臉上好像還掛著抹可疑的紅暈不會是毒性影響,發燒了吧
雜七雜八的想法還沒思考多久,李唯夕的腦子便轉不動了。
她確實太累了,之前強製自己保持狀態還不覺得什麼,現在稍一鬆懈,昏沉的睡意與疲倦便襲湧而來。
她眼皮已經重到抬不起來,很快又睡了過去。
醒後再問問顧晏他發燒的事吧,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