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回答他的話,隻是接過他手中的玉佩,將它收進了懷中。
我與南國太子同行一場,雖說他人已死,但不得不說,與之同行這一段,確是如青格所說,是暢意的,恣意瀟灑的。
這信物,權當是個念想罷。
收好玉佩後,我又問玄清:“敢問聽塵何在?”
聽及此,玄清登時僵住,一雙冷冽的眼睛裏麵滿是詫異和驚慌。良久,他緩慢道:“他竟然與你們說了當年的事情?”
我點了點頭,遂說道:“他有句話讓我帶給你,還有句話,帶給聽塵。”
“什麼——話……”
“與你之間的恩怨,就此作罷……”我如實相告,他垂下眼簾,久久不語,良久,他開口問道:“還有呢?”
“還有一句,是給聽塵公子的!”
“是什麼?”
“我想,親自說於他!”
“他不會想見你的!”
“可這句話,是賢公子想告訴他的!”
聽到賢公子時,他明顯往後退了退,一貫的鎮定仿若在瞬間被什麼東西擊潰,他頹然抬頭看向我,喃喃道:“賢公子他——”
“他——去世了。”我說得這般明白,他該是已經明白,我將要說於聽塵的,是賢公子的臨終遺言。
“是嗎……終是無力回天了嗎?”玄清搖著頭,歎了歎,遂對我說道:“請隨我來吧!”
隨即,他便將我帶到後麵的密室,也就是先前林軒說的那個地方。
進去之後,我發現這密室之中並非像我想象的那般陰暗,反而燈火通明,布置得也相當雅致,隻是充斥著一股濃烈的藥味兒。裏麵,的確有個毫無生氣的人,就泡在那個冒著熱氣的藥桶裏麵。
我想,這應該就是聽塵了。
我的確未在他臉上看出任何生氣,甚至能看到殘存在他臉上十年未散的悔恨和愧疚。
“他可以聽見嗎?”
玄清搖了搖頭:“不知道!”
我很難想象,聽塵當時是怎樣的內疚才會不惜自戕謝罪,也很難想象,為何玄清用了十年,都未能喚醒他生的意誌。這個人,當時一定帶著要與賢公子共赴黃泉的決心,才會對自己下那麼重的狠手。
我透過他被藥水打濕的白衣可以看到,他的心口處一個碩大的傷疤,這個位置,還有這個傷疤,和星朗為何如此之像。
星朗受了這樣的傷,都能生還,為何作為天元殿星舊道長之徒的玄清卻束手無策呢?
這又是怎麼回事?
玄清將希望寄托於九轉歸元丹,說明這種傷,這種致命的傷,隻有九轉歸元丹能救?
我很是不解,遂問了出來:“堂主,刺穿胸口的傷,如何才能救?”
玄清輕笑一聲,道:“命懸一線,唯有護住心脈,服用九轉歸元丹才有轉圜的餘地!”
“沒有別的辦法?”
“有是有,隻是沒有九轉歸元丹這般可靠罷了!”他解釋道:“師尊曾有遺冊,說斷腸草可護心續命,但其效因人而異,用此藥者,或會有一定副作用……不過斷腸草生於昆侖山巔,其山之險峻,常人不得達,又聽山巔有巨獸蟄伏,常人更是不敢往,故此遺冊內容,無人印證。”
我聽罷,未做多言,眼看著他將九轉歸元丹給聽塵服下。
他看著聽塵道:“十年了,其實我也不知道到底還能不能讓他真正的活過來,我隻是知道,他當年,是有話要說於賢公子聽的,隻是,那話終究是沒能說出口。也許當年,他能早些邁出那一步,他們之間,就不應是這般局麵了。”
“此話怎講?”
“他一直以為,賢公子與玄明之間有什麼,其實,賢公子隻是感念玄明醫治好了其母的舊疾,與之交好,皆是因心中那一份誠摯的感恩之心,別無其他。至於玄明,我不知道,他興許是真的——否則,無親無故,又怎會為他獨守十年之久!”
“所以賢公子臨死前的那一句,從未恨過他,是因為——他知道……”
耳旁似乎傳來了一聲哽咽,我與玄清的目光登時落在了藥桶中的那個人臉上,隻見那蒼白的臉上,緊閉的眼角處,赫然滑落兩道淚來。
原來,他是聽得見的。
然而,也隻是聽得見罷了!
他依舊沒有醒過來,反而,流完那兩滴淚後,頭微微往一旁偏去。玄清見狀,伸手將他接住,探了探鼻息後,頹然僵在了那裏。
終是,無力回天。
聽塵公子,應是隨賢公子去了,就像十年前一樣,帶著共赴黃泉的決心,不顧一切追尋而去。
這世間的愛恨嗔癡怨啊,為何總是這般亂人心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