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6章 第6章(2 / 2)

“不是怕,是不知所措。”太子長籲短歎,“她那性子,一陣兒跟你笑靨如花,一陣兒又恨不得將你放在牙床上磨碎了咽下去,早些年母後親自教她讀書識理,她反倒把母後氣出了病來。這樣的人,你說說為兄的怎麼和她一體唉!你還未娶妻,不懂這其中的道理。”

兩個身世性格截然不同的人,能湊在一塊兒過這麼多年日子,也是實屬不易。

說到這裏,太子頓住了,問他道:“你和文家的那樁婚事,就此沒下文了?”

譽王嘴角扯出一絲苦笑,攤了攤手道:“臣弟這樣子,誰會願意把自家姑娘嫁過來。”

太子默然片刻,遂歎了口氣,自己這個弟弟是生來命數不好,父皇不喜,又無倚仗。幾個兄弟對他的出身嗤之以鼻,若不是他同人交好些,隻怕下場會更淒慘。

他拍了拍譽王的肩,道:“大丈夫何患無妻,不著急,不著急”

不過經太子妃這樣一鬧,太子的心情也差極了,天色稍晚的時候送走譽王,又生怕太子妃再折回來,幹脆一頭紮進了聚英閣裏。

秦家雖是武將出身,但太子自幼就酷愛讀書,還在大同府時就曾立言要‘攬盡天下藏書’,後來父皇登基,自己成了太子,攬天下藏書也不是什麼難事了。

尤其是前朝皇帝重文,這聚英閣裏原都是搬來了他的私藏,不論是已經絕跡的古籍,還是從未流通過的密卷,都應有盡有。

太子閑暇時,最愛往這裏頭鑽,聚英閣作為東宮藏書之地,除了他也鮮少會有人來,在這兒煮一壺茶,看一冊書,便可以打發幾個時辰。

他照舊去了自己近來常看的櫃格裏,取出幾卷還未看的新書,隨意擇了個地兒坐下。

這回他感覺到了一絲異樣,手上的書似乎有被人碰過的痕跡,他略翻了翻,果然在書後的夾頁,發現了一張碧色花箋。

太子拿起來,上頭是一排娟秀的簪花小字,隻寫了簡短的一句詩:蕙蘭本弱質,無須青竹風。

而這卷書名為《巾幗記》,羅列了曆朝曆代有聲名的強悍女子。

太子不免失了神,想著寫這花箋的,定是個溫柔婉約的女子,歎命運不易,世間女子本是蕙蘭,卻迫於種種壓力,成為了青竹。

神使鬼差的,他竟低頭嗅了嗅花箋,果然聞到了一股淡淡的清雅香味。

侍從上前添燈時,太子問道:“這兩日有誰來過這兒?”

侍從絞盡腦汁想了想,道:“也沒什麼人呀,就每日灑掃的粗使,來換帳簾的宮女,還有哦!還有常昭訓來過一回。”

太子果然眼亮了亮,自打李氏去後,他身邊再沒一個能煮茶論詩文的人,沒想到常氏看著木訥,竟還有這份才情,真是意外之喜。

他當即收了花箋,將書放回原位,往常昭訓那裏去了。

隻是自己來得似乎不是時候,太子到的時候,常昭訓正給小郡主喂飯,兩三歲的孩子才斷了奶不久,喂飯是個令人頭疼的大事。偏生常昭訓愛女心切,這些瑣事從不肯假手於人,於是太子一來,就看到了她頭鬢散亂,衣裙上沾染了飯漬,焦急地追著孩子滿殿跑。

眼看著要跟人撞上,太子側身偏了偏,才抓住小郡主,孩子拽著他的袍角很高興,常昭訓也是一臉錯愕,恐怕沒想到太子會願意來她這裏。

她局促不安地扯了扯身上的裙子,但那塊飯漬卻輕易擦不掉,臉紅成了煮熟的蝦,結結巴巴道:“殿下殿下怎麼來了,也不派人提前知會一聲,叫嬪妾衝撞了。”

太子說哪有,將女兒抱起來掂量了下,笑說:“汝汝又重了些,這段時間有沒有好好吃飯睡覺,按時去給嫡母請安啊。”

汝汝是小郡主的乳名,可小兒哪懂這些,隻會咿咿呀呀喊著簡單的音節,也聽不懂她在說什麼,常昭訓忙不迭地答道:“都好!太子妃那裏也是三日去一回,從不曾落下。”

太子抱了會兒,就將孩子遞給了嬤嬤,囑咐帶下去用飯,遂落座下,和常氏閑話幾句。

“太子妃多疑敏感,若不讓你帶著郡主去向她按時請安,怕她尋你們的麻煩。不過她若有什麼為難你的地方,也不必強忍著委屈了自己,來告訴本宮就是了。”

常昭訓入宮七載,即便是誕下了一個女兒,也少見太子對她這樣柔情,頓時鼻尖一酸,跪下來道:“嬪妾能服侍殿下,再沒什麼怨言,也不委屈。”

太子嘴角的笑僵住了,將人扶起來又道:“蕙蘭本弱,何須如竹,有什麼苦楚,一定要和本宮說。”

可常昭訓哪裏聽得懂什麼蘭啊竹啊的,呆愣愣看著眼前人,嚅囁道:“嬪妾不苦”

太子見她茫然無措的模樣,就知道那花箋不是出自於她的手,那才起的星點火苗一霎兒盡滅了,隻好附和著她的話說:“不苦就好”

偏殿郡主又開始哭鬧,已為人母的常昭訓終究成不了風花雪月的代名詞,她有些惶然難安,一顆心全在女兒身上,太子也隻好起身,留話說改日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