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近來可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不僅有了身孕,還除掉了先前最礙眼的李昭訓。如今小腹已然微微隆起,她那位一直不大能瞧得上的皇後婆婆也是一日三次差人來問,這些年的憋屈一掃而空,漸就精神抖擻了起來。
肚子裏有了倚仗,往太子書房去的頻率也高了不少,從前她這位夫君一直對她不冷不熱,隻知道一味偏寵著李昭訓,眼下對她也體貼了不少。
雖然大多時間他體貼的不是自己,而是腹中的小皇孫。
太子妃一手挎著小食盒,揚首闊氣地去了書房,守門的宮人一見她來,慌慌張張上前福身道:“娘娘,太子殿下和譽王殿下在裏頭議事,特特吩咐了不許旁人打擾,容奴才先進去通傳一聲。”
太子妃說不必了,繞開人徑自往裏頭去,“本宮又不是旁人,哪兒來那麼多規矩。”
那宮人攔不住她,隻得眼睜睜看她闖了進去,本來正在下棋的太子和譽王聽到動靜也暫時擱置了手裏的棋子。
譽王起身,拱了拱手道:“皇嫂安。”
太子妃擺了擺手,沒給多少好顏色,而是膩歪在太子身邊,“殿下,臣妾親自做了些桂花糕給你送來了,你嚐嚐吧。”
太子呢,一向對她如避蛇蠍,身體下意識地躲開了她挽過來的手,道:“三弟在呢。況且這些小事,交給宮人來就好了,你如今是最不好來回走動的。”
譽王抵拳輕咳了兩聲,笑道:“皇兄和皇嫂一貫恩愛,臣弟都習慣了。”
太子妃隻好撇了撇嘴,轉身去打開食盒,將桂花糕拿了出來,複莞爾道:“臣妾那裏準備了許多殿下最愛吃的菜,殿下過來一起用飯吧。”
一用飯,就要留宿在她那裏,太子想想都覺得頭疼,隨意找了個理由搪塞,“晚些本宮要去聚英閣,就不去了。”
太子妃頓時拉下來了臉子,笑也沒了,將那食盒一摜,啐道:“好心當做驢肝肺,愛來不來!”
說罷蹬蹬往外頭走,誰勸也不好使。
回到寢殿裏,荷風見她沒拉來太子,就知道定是吃了癟,上來勸道:“殿下身為太子,自然瑣事纏身,您就多擔待著吧。”
可太子妃不肯罷休,她滿殿裏嚷嚷道:“他寧願去聚英閣摟著那堆破書,也不肯和我吃頓飯,誰家日子過成這樣的!回回熱臉貼冷屁股,早知如此,我情願嫁個匹夫草莽,也好過嫁給他!”
荷風忙捂住她的嘴,惶恐道:“娘娘,這話可不能亂說。這門親事外頭多少人豔羨著呢,您是太子妃,那就是未來的皇後,天底下最尊貴的女人”
“尊貴個鬼!”她怒起來口不擇言,那些繁文縟節的規矩早拋到九霄雲外去了,“他分明就是瞧不上我的出身,要不是他不常來我這兒,我能到這個歲數才懷上孩子嗎?母後讓我多學學女子的溫柔小意,我也學了,可我回回去,他回回說忙。反正我是勸不來他了,愛來不來,不來我還落個清淨!”
隨後一陣慟哭,又是砸花瓶,又是摔茶盞,鬧得外殿的人都惶惶起來。
沅兒推了推發愣的綠枝,低聲道:“傻眼了吧,咱們這位太子妃就是個混不吝的主兒,嬉笑怒罵,誰也摸不準她的脾性。”
綠枝慢慢理著繡線,狀似無意地問了一嘴道:“太子那樣的人物,為何同太子妃如此不睦?難道他不喜歡太子妃這種嗎?”
一提起這個,沅兒就有話頭了,“還不是太子妃胸無點墨,又喜怒無常,太子同她一向說不到一塊兒來,可偏偏礙於太子妃的母家,麵子上總要做足了,不好大吵大鬧。其實若是太子妃願意收斂住脾性,太子未嚐不會回心轉意”說著意識到僭越了,捂住嘴道:“你不會傳出去吧。”
綠枝說不會,誠摯非常道:“我隻是想多了解一下太子和太子妃是什麼樣的人,我手頭上這繡活還有一段時間要熬呢,萬一哪日衝撞上了小命就難保了。”
沅兒想想也是,畢竟在東宮裏討生活,有時候比在司設局難多了。
她道:“太子妃娘娘呢,你算是見識過了,性情暴躁,但凡要裝溫柔賢淑,她絕對超不過一盞茶的功夫,準兒就會原形畢露,不過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你小心謹慎些別觸她黴頭就行。至於太子嘛他不喜歡咋咋呼呼的,更中意有才情的人,就像先頭的李昭訓,詩詞歌賦撚手就來。不過咱們做宮女的,也入不得殿下的眼,隻要本分做事就不會出錯。”
綠枝恍然大悟,點了點頭道:“原來是這樣”
這頭送走太子妃,太子撐著額十分頭疼,譽王則將那散落在地的桂花糕一一拾了起來,放回食盒中歸位。
“都說懷了孕的女人脾氣大,皇兄您就多擔待著點吧。”
太子愁容滿麵,聳拉著臉道:“她明兒個一準要去跟母後告狀,本宮有時候真覺得,女人可比那些政務棘手多了。”
譽王聽了噗嗤笑道:“皇兄既然怕皇後娘娘過問,為何方才不幹脆跟皇嫂回去就是了。夫妻一體,如今孩子都有了,還怕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