譽王繼續道:“前日父皇指了二皇兄協同吏部考功司,議敘文官們前半年的功績,便有不少人起了心思,私下想走康王府的門路升遷調任,撫州別駕閆子芳,按理說任職尚不滿三年,還不能入京為官,但二皇兄極力保他,想將他調進司農寺,擔任左少卿的空缺。”
別看譽王不受皇帝寵愛,可他好歹是個王爺,雖不像康王舒王那樣身居要職,但也領了司農寺卿一職,掌倉廩米麥、蔬果鵝鴨及一應和吃有關的差事。
俗話說的話,民以食為天,不論哪朝哪代,填飽肚子都是很重要的,如今太平盛世,粟米充盈,所以司農寺的差也很好當,譽王每日去衙門裏轉悠一圈,下麵自有右少卿和四署諸屯的監事來獨當一麵,並沒有什麼大事需要他拿主意的。
太子聽了,大致心裏就有了主意,“這個閆子芳,本宮也曾有所耳聞,他是康王愛妾的弟弟,憑著小舅子這個身份,也混到了五品,可他在撫州就風評極為不佳,與當地豪戶勾結,屢次草菅人命,侵占民田,彈劾他的奏疏何止一兩本,但都被康王壓了下去。如今倒好,還有臉要調升為京官,隻怕是盯上了司農寺庫倉充足,想好好撈一筆油水。”
譽王頻頻點頭道:“我也是這樣想的,但二皇兄親自開了口,恐怕也不能直接當麵拒了,所以同他迂回過去了。”
要說太子和康王,那真有點天生死對頭的感覺,當年二人幾乎隻相隔了幾天先後出生,自小康王就不服這個哥哥,處處掐尖冒頭,後來當今皇帝登上大寶,自己成了王,哥哥卻成了太子,將來一君一臣,注定要自己及子孫後代永遠匍匐在他腳下,叫他如何肯甘心。
所以朝堂中回回就數康王火藥味兒最濃烈,但凡太子發表什麼意見,他總要抬杠幾句。可要說康王一無是處,那也不能夠,他自幼習武,功夫遠在太子之上,當年一路打進京城時康王永遠是衝在最先頭的那個,有回還替皇帝擋了一記冷箭,險些喪了半條命,就為這事皇帝也是能容忍他這樣猖獗的。
饒是太子脾氣再好,也難以忍受庶弟挑釁了這麼多年,這關乎到他作為儲君的尊嚴。
太子嘲弄地勾了勾唇角,似乎是在嗤笑康王的愚昧,“他這是在自尋死路,手都想伸到本宮眼前了,就別怪本宮心狠一回了。”
說罷拍了拍譽王的肩膀,“此事你不要再理會了,交給我就行。”
這也是太子這麼多年都同譽王親近的原因,不論何時何地,他這位弟弟永遠都會毫無保留的向著自己,他們之間亦兄亦友,往後再能得此賢臣輔佐,此生算是足矣。
想到這裏,太子覺得自己也沒什麼好隱瞞的,大大方方從題本下抽出那張花箋,端嚴的臉上竟浮現出一點赧然的笑。
譽王尚不明所以,原以為是什麼軍機要事,可接過一看,是閨閣中纏綿悱惻的詩句。
‘蕙蘭本弱質,無須青竹風’,隻這一句,就將女子的柔婉恭順,和依附丈夫的渴望展現的淋漓盡致,到底同太子相知多年,譽王知道他最喜歡什麼樣的姑娘,也明白了太子為何會如此反常。
這涉及了太子的內闈隱晦,自己作為臣弟理應回避,隻是太子竟將這詩遞了過來,譽王一時也摸不清楚他想表達什麼,斟字酌句道:“詩是很不錯的,字也娟麗,不知是出自哪位小嫂嫂之手”
可太子卻顯得十分懊惱,“實話同你說,其實我也不知道,自打上回在聚英閣裏看到這個,這幾日總是有些心神不寧,說來也好笑,連這字的主人長什麼樣都不知道,竟就有些陷進去了。”
“聚英閣?”譽王皺了皺眉,“既然是在東宮裏,想來也不難找,若不是幾位小嫂嫂,那就是宮女女官之流了。”
聚英閣是太子讀書之地,這東宮誰人不知,將這種飽含情意的詩句放在那裏,擺明了是另所有圖。
譽王本想規勸幾句,讓太子提防有人心存不良,可轉眼看到他深達眼底的笑,到嘴的話就又咽了回去,都說當局者迷旁觀者清,隻怕如今正是這位哥哥最癡迷的時候,未必會願意聽勸。
那人既有圖謀,定然還有後招,又何須擔心他不現身?隻是單靠一紙花箋就能讓太子神魂顛倒,此人定然深諳心術,不可小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