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枝聽了心裏直發笑,她什麼時候就跟譽王熟的,自己怎麼不知道。但表麵功夫要做好,想了好一會兒才道:“司設局不算幾個管事,當差的裏裏外外有幾十號人,大家分工不同,有撚針的,也有漿洗的,有些也不大常見,不過這綠枝奴婢是知道的,司設局就數她脾氣最軟,年紀也小!”
譽王微微傾身,眼角攀上了笑,“說得很是,想來宿姑娘平日裏便是那撚針的,不大幹得了粗活,既如此,不知姑娘可通音律啊,這兒現成的樂器多,不如彈奏一首助助興如何?”
南邊的銀壁上掛滿了各式各樣的樂器,琵琶琴箏有盡有,綠枝也不是不會彈,可她的手根本經不住弦絲的彈撥。
她遲疑了下,迎上太子充滿期盼的眼神,以及譽王那不懷好意的審視,真是太想把茶壺扣在他倆臉上了。
沒法子,於是踱步到銀壁前,挑了支玉骨簫,淒淒嗚嗚地吹了起來。
一曲畢罷,座下拍手叫好,綠枝卻覺得皮肉都發緊地疼,她知道自己該塗藥了。
很快她尋了個由頭準備走人,太子再依依不舍,也不能把人扣在自己身邊,眼巴巴地目送著綠枝離開後,方問道:“你覺得微兒如何?”
譽王十分實誠道:“疑點頗多。”他細細數來,“按名冊上的記載,這宿姑娘入宮也有快十年了,家中雙親俱亡,無依無靠,幾歲就進了宮,這樣的出身,合該受盡苦楚,可她會作詩,會吹簫,談吐不俗,又生了這樣的一張臉,怎會在宮裏默默無名呢?再說她雖瘦了些,但那雙手細嫩得像春筍一樣,連星點茶水都濺不得,可見平日裏沒有服侍過人。難道皇兄就不覺得奇怪,為何她能處處都合心意,仿佛量身捏造的一樣嗎?”
可太子明顯不樂意聽這話,擺了擺手道:“姑娘家愛美是人之常情,不能因她們身份低微,就不許人家打扮保養了。微兒柔弱纖細,純良至善,想必是老天爺也不忍心叫她受苦楚,這才讓她來到我的身邊。”
譽王還不死心,繼續忠言逆耳,勸說道:“皇兄是國之儲君,未來的九五之尊,有多少心思不純的人想在你身邊安插眼線,這位宿姑娘圖謀不軌,皇兄可千萬別著了人家的道啊!”
可咱們的太子殿下就是有這麼一段優柔深深烙印在骨子裏,他不比譽王,見識過了最低處的人心險惡,堅信就算是圖謀不軌,也是有人在背後操控微兒,並非是她的本意。
譽王傻眼了,相識數年,他本以為自己的皇兄是那樣磊落剛正,可今日才知道,原來隻要有機會,找對了人,不管是誰都會沉淪在那一片溫柔鄉中。
所以說,古來多少君王,前半生勵精圖治著大好河山,後半生昏聵好色,任信奸佞,沒有幾個能逃過去。
隻不過太子比他們還要早,甚至還沒坐上那把龍椅,就開始有人動搖他的心智了。
譽王沒有再在太子麵前進言,因為知道他根本聽不進去,唯有自己把證據明晃晃擺在他麵前,才能將這段孽緣扼殺。
綠枝萬萬沒想到,自己才換好衣服回去上藥,床沿都還沒坐熱,就有個小火者過來尋她了。
那火者笑盈盈的麵孔,說譽王殿下有請,一聽到譽王,綠枝莫名就發怵,甚至手都開始隱隱作痛起來了。
抬頭看看時辰,張掌設這幾日忙著辦萬壽節的事兒,應該還沒回來,救不了自己。隨即咬咬牙,抱著赴死的決心過去了。
按理說像譽王這種已經開府自立的親王,是不能隨意進出皇宮的,但耐不住太子殿下三天兩頭的召見他,久而久之都熟門熟路,也沒人會顧忌這些規矩。
不過頤美人案後,譽王為了避嫌,也盡量不會去涉足後宮的場所,所以找了個小火者代傳話,自己則在裕門外的夾道上等著。
綠枝一路疾走過來,難免有幾分氣喘籲籲,好不容易站定了,辭謝過小火者,又對著譽王一番行禮問安。
譽王說不礙的,和聲道:“勞煩你跑這一趟,是想向你打探一個人,不知你們司設局有沒有一個叫宿微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