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卓一明被嚇了一跳,連忙應道,“謝謝你,我會的。”

斜前方的謝汶聽到這句話,微微偏過頭來看他。

卓一明頓時渾身汗毛豎起,手心發汗。

還好謝汶隻是瞟了他一眼,低聲說:“好好準備,別緊張。”

卓一明攥緊琴弓,怔了怔,待謝汶轉回身的時候,這才後知後覺地臉紅心跳。

今晚,交響樂團表演的曲目是《降b大調第二鋼琴協奏曲》,由鋼琴和圓號打頭陣,謝汶作為一提的首席率先定調。

指揮家站在舞台正中央,微微抬手,流暢的音符絲絲縷縷地響起,瞬間奪取了在場所有觀眾的注意力。

今夜負責表演的交響樂團在國內可謂是首屈一指,一年的巡回演奏會隻有三場,平時便一票難求,更別提眼下正值市裏舉辦的國際交流音樂節。

能坐在台下的觀眾,基本上都是交響樂的骨灰級愛好者,否則也不會花大價錢買入場券。

但這其中並不包括薑知野。

他就坐在貴賓席最中央的位置,根本不需要偏移視線,就能看到燈光下的謝汶。

聯想到兩人不久前差點大打出手的情景,思緒就忍不住胡亂地飄。

這種無法控製情緒的感覺已經很久沒有在薑知野身上出現過了,他微抿著薄唇,麵上閃過不耐。

這人在台上拉小提琴的時候倒是人模狗樣,剛才硬闖他休息室的時候怎麼就一副陰惻惻的樣子?

薑知野打心眼裏不想看見他,這些天本就煩躁的心情被謝汶這根導火索引燃,就連悠揚入耳的音樂也沒辦法讓他靜心。

身側坐著的漂亮女人注意到他的煩躁,低調地小聲開口:“知野……發生什麼事了,你不是一直都想來聽這一場演奏會嗎?”

她好不容易買到了這麼好的位置,可薑知野看起來並不高興。

“嗯,”薑知野心不在焉地胡亂應了一句,“今晚的節目手扶在哪?”

女人遞過去一張卡片。

借著舞台上的光,薑知野瞥了兩眼,隨後脊背挺直,皺起眉毛。

“怎麼回事,為什麼william不在參演名單裏?”

按理說,薑知野這種對交響樂的了解程度屬於門外漢級別的,本應對演奏會完全不感興趣才是。可他之所以抽出時間來參加,完全是為了那位神隱的製琴大師,william。

william是世界上最有天賦的製琴師之一,據傳他手上調出來的小提琴在歐洲有價無市,可他為人低調,從來不曾在公眾媒體麵前露麵。

薑知野不懂音樂,也不會拉小提琴,可是這不妨礙他收集名家手作。商人有了錢,都喜歡在豪宅裏擺些闊氣的藝術品充充臉麵,這是常事,於他而言,今夜就是個花錢買涵養的絕佳機會。

可是william好不容易讓國際交流音樂節請了過來,怎麼今晚又臨時決定不出席了?

一聽這個名字,女伴像是忽然想起來什麼,解釋說:“william老師臨時有事,決定不來了。”

說罷,她美目一轉,看向台上:“你看,指揮家左邊那個最顯眼的位置,是小提琴一提組的首席。那本來是william的座位,不過現在換成了本市一個演奏家……好像叫謝汶。”

薑知野順著她的話看過去,臉色頓時沉下。

身旁的女伴沒意識到他的變化,還在繼續介紹著台上的男人:“這位謝先生雖然名氣比william差了點,能力卻很強,否則也不會受william所托頂替他的位置。”

薑知野沒有答話,五官隱沒在陰影裏,搭在座椅上的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敲著。

見他這副樣子,女伴識趣地收回視線坐正,不再主動尋他的黴頭。

兩人做了許多年好友,這個動作是薑知野心情不好、耐心告罄的信號。

可是……不就是沒見到william嗎,至於這麼生氣?

不知不覺,台上的樂曲聲漸漸弱了下來。

第一小節即將結束,鋼琴演奏家的雙手已經離開了琴鍵,管樂和弦樂重奏也進入暫時的收尾階段。

指揮家給一提拋了手勢和眼神,示意他們先做好準備。

然而就在這最後幾個音節的空當,一提組竟然有一個人明顯慢了半拍。

這個刺耳的音節一出,提琴組的所有人心裏都打了個突。

怎麼回事?這種低級錯誤早就不是他們這種級別的交響樂團會犯的了,更何況是在這樣重要的場合。

人人都想順著那聲音的來處看去,但沒有一個人敢真正做出這個動作。

不僅如此,豎琴手也沒有準時停下演奏,那琴聲和慢半拍的提琴聲交織在一起,挑撥著每一名樂手緊繃的心弦。

已經恢複準備動作的謝汶背脊微僵,手腕輕抬,做了個揉弦的姿勢,反應極快地加入到演奏當中。

然後拉出了一段與樂譜不太相合的尾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