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首席,又是一提的主力,理所當然負責主旋律部分,這麼做雖然有風險,但卻是目前唯一可行的辦法。
如此一來,在座的觀眾看不到清他身後的隊員動作,隻會以為方才的失誤是謝汶導致的。
綿長的琴音由強轉弱,幾秒後消失。
管樂組與弦樂組經他這麼一調和,終於卡在同一個點齊齊頓住。
指揮家冷汗都要滴到地上了,見狀終於鬆了口氣。
幸好,交響樂團的臉麵勉強保住了。
一提組的人麵麵相覷,忽見第一排左側的謝汶轉身看了過來。
那雙棕褐色的眼,冷冷淡淡的,含著濃濃的警告意味。
舞台變得分外安靜,連拉動座椅的聲音都沒了,氣氛逐漸與台下正聚精會神盯著他們的觀眾融為一體。
這時候,vip觀眾席上忽然傳來一聲低低的嗤笑。
“謝汶,就這點水平?”
極輕蔑,且無法令人忽視。
其他幾個區的觀眾聽不到,可靠近台下的前排樂手不可能聽不見。
除卻指揮家,大家不約而同地向聲音來處看去,這其中包括謝汶。
鋼琴演奏家沒注意到前排有什麼不對,已經彈起了第二章節的曲子,管弦樂緊隨其上,進入準備階段。
謝汶搭上小提琴,目光掠過台下那個人的臉,眼中醞釀著不解與微薄的怒意。
又是那個男人。
能在演奏會上發出這種笑聲,可見他沒有半點聽眾該有的禮節,按道理趕出演奏大廳都不為過。
不過,在過往的所有演出裏,他都沒動用過這個權力。
一來是不給人家麵子,事情做的不好看,二來,謝汶涵養一向很好,沒真正生氣過。
可是今晚發生的所有事,外加他對那個男人的惡劣印象,都讓他心裏生出些莫名的、抑製不住的煩躁。
謝汶微微走了神,就在這時,台下又傳來薑知野和女伴說話的聲音。
“聽聽,小提琴拉的什麼玩意兒,有william老師一半好嗎?”
聽到這句話的所有人臉色皆是一變。
前兩排不少觀眾坐直身子向薑知野這邊看來,身側的女伴更是拽住男人的袖口,擔憂道:“知野,你……”
怎麼回事,這太不符合薑知野的行事風格了。
認識這麼多年,她從來沒見到過情緒外露的薑知野,在她僅有的概念裏,就算薑知野真的這麼討厭一個人,也絕對不會用這種方式來攻擊。
不過,這句話對謝汶意外地管用。
今夜行事風格同樣不在正常水平線的謝汶聽到這句話,竟然抬起琴弓,示意樂團停止演奏。
這下,連交響樂團也變得不知所措了。
所有樂團成員驚詫地看向謝汶,後者正和台下的男人怒目而視,兩個人都意識不到全場已經隱隱躁動起來。
大家隻好猜測:這兩人是不是有什麼私仇,否則怎麼會因為幾句話較勁?
即將開始的演奏忽然中斷,大廳發出陣陣細響與騷動,依稀可以聽見眾人嘰嘰喳喳的討論聲。
後台正緊張注視著表演的孟助理見狀,趕緊三步並作兩步,踉蹌著爬上了台。
謝老板怎麼回事?這,這太不像是他能做出的事了。
合作了這麼久的時間,孟助理清楚謝汶的為人,在大家眼裏,謝汶一向是個謙虛寬容的紳士,就算真有人撞到他的槍口上,也絕對不會過多分走謝汶一點心神。
今晚這倆人吃錯了藥?怎麼一個個都開始較起真來了?
孟助理踏著鋥亮的皮鞋嗒嗒嗒小跑到舞台中央,誰知卻還是慢了一步。
隻見謝汶直接從首席座位上起立,走到舞台邊沿一步步走向觀眾席,迎著光和薑知野對視。
“謝老板,”孟助理生怕他倆下一秒脫下西裝打起架來,轉瞬間就跟著他蹦下去,心裏怕得要死,“我們……”
“噓——”謝汶偏過眸子,琴弓一端指著台下的薑知野,麵無表情地看著他,“讓這人滾。”
聲音擲地有聲。
“門票錢我出雙倍。”
語畢,他沒有再看薑知野,轉身回到了台上。
孟助理盯著他的背影,咽了咽口水,再一轉身,就見薑知野沉著臉,挺拔頎長的身形佇立在他麵前。
一張黑卡出現在孟助理麵前。
他被嚇了一大跳,右手下意識捂住心髒的位置,微張嘴巴,露出一個僵硬的笑:“薑,薑總……”
“拿著,”薑知野挑了挑眉,話是對他說的,可眼神卻緊緊看著台上的謝汶,聲線輕佻道,“這張卡,買斷你們老板的所有演出。”
“以後別再讓他出現在這種場合,想做首席,還是先去找個小提琴班上課吧。”
說完,薑知野收回唇邊的冷笑,邁開長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演奏大廳。
“薑,薑總……”
孟助理捏著黑卡,看著他離席的背影,眼前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