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2章 乾坤冰河(二)(1 / 3)

許屾醒來的時候發現看見的自己房間的天花板,床板吱呀呀的響,旁邊的男人劇烈的咳嗽,直到見她睜眼,連忙捂住嘴,胸腔發出幾聲悶哼。

“阿爹……”

許惜懷心疼地看著小小的姑娘,心中不忍,卻還是訓斥出聲:“不是跟你說了不用你去賣字畫嗎?你怎麼就是不聽!”

許屾眼角遲緩地落下淚水:“我冷。”

他抿嘴,轉身從破舊的木櫃裏拿出幾件衣裳,蓋在許屾身上,輕輕撫摸她發燙的額頭:“爹不是故意說話這麼重的,爹是心疼你。還冷嗎?”他搓了搓手,溫柔包裹住許屾凍傷的手指。

許屾眼眉兒像月牙一樣彎著,破涕而笑道:“阿爹怎麼還哭鼻子了,羞。”

許惜懷仔細地給許屾擦著淚:“怎麼就準你個小哭包哭鼻子?還真是隻許州官放火了。”

她忽然想起散落河中的畫卷,神色幾分落寞。

“畫……沒了。”

許惜懷道:“畫不是已經被人買下了嗎?送你回來的人送了藥和賣畫的銀錢。”

被買下了?可是她親眼看到那些畫軸跟著她一起落入河中了啊。她疑惑地轉頭,看到桌麵上一個沉甸甸的錢袋,上麵繡著別致的雲紋圖案,係繩上還纏繞著一顆青綠色的小雕花玉珠,不像是尋常人家用得起的。

“可是……”她欲言又止:“這樣就可以給爹買藥了!”

許惜懷無奈地搖頭,道:“你還是先把自己的藥給喝了吧,苦不苦?”家裏向來隻有他一人喝藥,也沒準備些糖棗蜜餞什麼的。

許屾喝下後卻麵不改色,問:“救我的人是誰啊?”她想起昏迷前一閃而過的畫麵,心中存有不切實際的希冀。

“說是要趕去戍邊入伍的,路過豐州。哎,這戰事沒個三年五載是結束不了了,看著還年紀輕輕的。”許惜壞感慨接連的戰事,讓無數的年輕人不得不豁出自己的身家性命去保家衛國,“就是可惜都沒來得及好好感謝。倒是你怎麼賣個字畫的功夫還掉河裏了啊?”

“路太滑了。”

他教訓道:“早說了讓你好好走路,像個皮猴兒似的,好在這次有好心人救。要是下次……”他不敢想“下次”。

許屾岔開話題:“爹,陳家人不守信。明明是靠爹的畫作才能當上陸幽的縣令,如今用不上我們了,就棄我們如敝屣。”

許惜懷語重心長道:“話不是這麼說的。陳家少爺弱冠之年能中舉人,已是不凡,這些字畫也隻是為他的仕途錦上添花罷了。以陳獻庵的聰明才學和精明世故,就算沒有這些字畫,多花些年總能坐上如今的位置,我們受了陳家恩惠,怎麼還能攀這些虛無的名利呢?”

雖有憤懣,但她知道許惜壞說的是對的。她調侃道:“幸得阿爹沒去爭,才能讓他坐上這位置,不然~”

“看來我們家屾兒是想當縣府千金了?”

“縣令又什麼好的,以爹之才,那必然是要狀元及第,當縣令?屈才!”

許惜懷被許屾逗樂了,手指敲了敲她不知道在瞎想什麼的腦袋瓜,寵溺溢於言表:“我們家屾兒倒是誌向遠大了。”

許屾吐了吐舌,她才不想當什麼縣府千金,如果有來生,她一定還要當這個沒什麼誌向的畫匠的女兒。

後來聽說有一群人,在天寒地凍的天兒裏跳下河冬泳,倒是樁子新鮮事。

百姓也喜,這附近的潑皮也不知怎地消停了好長一段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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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春】

冰雪消融,氣溫也漸漸舒適起來,水中鴨鵝成群,路上行人熙攘。有不少正在集市為幾日後的“豐節”籌備。

“哎喲——”男人應身而倒,正在記錄清算的條目冊灑落在地,他看著被髒小子沾滿灰泥的衣裳時更是怒不可遏。

撞倒人的小子靈活起身,神色有些慌張,葡萄樣圓溜的眼睛在眼眶裏飄忽不定。他慌張地將人扶起,卻又一時沒扶好,兩人又一同跌了一跤:“對不起,對不起,這位老爺您沒傷著吧?”

中年男人更是沒什麼好脾氣,一腳將他踹開,那髒兮兮的小子身量輕,被踢飛了半丈遠。積雪消散,街道上人群也開始忙碌熱鬧起來,動靜惹來群人圍觀。他咳嗽幾聲,手下偷偷往袖口裏藏些什麼。

堂堂陳家的管事當街欺負一個乳臭未幹的小毛頭,他可丟不起這個人,隻好咽下口窩囊氣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