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7章 浮屍(一)春江水暖鴨先知(1 / 3)

風意繾綣,嫩柳圈圈。豐州春好最是三月,乾坤河畔有女錘衣,河中牧鴨、鵝,幾葉扁舟在橋洞下徘徊,空中懸掛多彩紙鳶,行人皆愜意。

“竹外桃花三兩枝,春江水暖鴨先知。鴨知水暖則春至,不知這水可知鴨冷暖?

訃玉,你所認為呢?”

訃玉認為:他的這位上司腦子有病。

但是看著沈沉真切的眼神,他總覺得該說些什麼。可是他如果回答,恐怕接下來又是連串無休止地提問,實在是令人頭大。

“大人,那群是鵝,不是鴨。”

他疲於回答沈沉忽然的感慨,隻道:“老左上來了。”

隻見湖麵上起了漣漪,有一男人從中探出頭來,朝著橋上二人大呼:“有了!有了!”

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家的孕婦生了呢。

沈沉一拍手中紙扇,不知是激動還是幽怨:“沒想到真能撈上來家夥,訃玉,趕緊去把胡仵作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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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時,一具慘白的屍體就被老左拖到岸邊。看著大抵是個年輕的女人,渾身上下的衣裳都是破碎的,大腿和胸脯隱約可見,膚肉有被魚群啃食的痕跡。發釵、耳環之類的首飾應該已經被河水衝走,隻餘手腕上一支發黑變形的素麵銀鐲,是女人常帶的款式,沒有什麼特點,其它並沒有什麼能夠別的辨認身份的物品。

老左呼吸著新鮮的空氣,感慨道:“這姑娘活著的時候可沒少吃啊,被卡在了河底的石頭縫裏,死沉死沉的,扯都扯不出來,可累死俺了。”

沈沉搖搖頭:“不對,泡在水裏的屍體往往會腫脹,身長也會有變化。你瞧這手鐲的開口處壓了這麼多,肉都勒出痕跡了,可見這人手腕足夠纖細。”

“大人說的在理。您還真別說,就這樣的鐲子俺娘也有一對。”

沈沉詢問正在檢驗屍體的胡奚孚:“能看出什麼來嗎?”

“頭發脫落,頭麵臭脹,嘴唇翻出,屍身已經呈現青黑色,身體各處都有撞擊傷,沉屍超過半月了,初步來看死因應該就是溺亡。”胡奚孚陳述道。

“年齡呢?”

胡奚孚答道:“還不能確定,不過應該不超過二十。”

不過二十嗎?還這麼年輕。

“有沒有認領屍體的?沒有就散開了。”沈沉喊著,圍觀看熱鬧的人眾多,卻無一人應允,都是怕惹上麻煩的。

老左高大精壯,些許黢黑,身上的傷疤七橫八豎,透過浸濕的內褂顯露,麵相狠戾似屠夫;一旁的訃玉跟半輩子沒吃過飽飯一般瘦臒,卻與老左如出一轍地顯露出生人勿近的危險氣息,旁人想湊熱鬧也隻敢遠遠瞧著,並不需要刻意維持秩序。

老左擰幹身上僅剩的內褂,又吐了幾口濁水,罵罵咧咧道:“他奶奶的,都爛成這樣了,就是親娘也不見得認得出吧?俺說沈大人,下次咱能不省這點撈漂子的銀錢不?這女屍皮膚膩膩乎乎地比泥鰍還黏糊,幹這一回俺都要把前年的飯都吐出來了。”

“前年的飯你早瀉了,留不到現在。你多學門手藝,咱們衙門也能寬裕些。”沈沉語重心長道。

許久,還是沒有人回應,他看著已經麵目全非的女屍長歎口氣,拿起河岸邊的衣裳為她蓋上。

“大人,那是俺、俺的衣服……”

老左再看了眼女屍,不再多說。哎,死者為大嘛。

沈沉吩咐:“剖屍檢驗還需親眷認屍,放在這裏暴曬也不是辦法,先帶回衙門吧。”

胡奚孚狐媚兒的眼瞼明顯抽動,他深吸一口氣,低頭收拾好自己的器具,不說多話。衙門的人手不足,手又粗笨,這行人的活隻能由他自己來了。

沈沉想起:“有沒有見到許大夫?”

“啊?小許大夫?“老左搖頭,“剛剛不是還在嗎。”

“許大夫可是證人,你們怎麼也不看好?”

老左無辜道:“俺剛可在水裏頭,水裏頭可沒別的活人。”

訃玉指著胡奚孚,意思是,他剛剛叫人去了,沒空。

至於胡奚孚,他隻給了沈沉一個白眼讓他自己體會。

好吧,那就是被他自己看丟了,他認錯。都說縣官是太爺,沈沉覺得自己這個縣太爺當的,可真是沒什麼威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