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11章 不遮(五)碧樓簾影不遮愁(1 / 3)

這麼一樁肥差美事攬在懷中,許屾笑得可親:“那有銀子嗎?”“算公差,日結奉銀。”沈沉一翻白眼,之前還對他橫眉冷對的,一談錢就表現得這麼諂媚,還真是有錢能使鬼推磨啊!吳家父子見沈沉要帶走許屾,已經悄悄地抄起了家夥。就打算趁沈沉不注意,一悶棍後帶許屾‘亡命天涯’了。沈沉默默地躲在許屾身後,謹慎之至。“我以為你們這是正經醫館。”為什麼沈沉感覺自己進了黑店,要命的那種。許屾聳肩:“再正經不過了。”隻是家風比較剽悍罷了。她好說歹說,才讓吳家父子收起戒心。“對了,沈大人別忘了診金。”許屾‘好心’提醒。“還要錢?剛剛不都已經談好價格了嗎?”

許屾嘴角輕揚:“大人,公是公,私是私,大人堂堂豐州縣令,不至於不清楚公私分明這個道理吧?還是說,大人在裝病?不願意付這治病的銀子?”

這家夥是在挑戰自己身為一縣令長的威嚴啊!聽到這裏沈沉自覺地去交了診金,還不忘問吳秋仁:“吳大夫,這藥方是治什麼的啊?”吳秋仁藥方看得仔細,似沉思了許久才開口:“大人看著也是快到而立之年了,家中有幾房妻妾啊?有孩子嗎?”怎麼看病還問起家室了?沈沉遲疑地開口:“還未有孩子。”“哎,不是什麼大病,日後多補補。孩子嘛還是有機會的。”吳大夫麵色沉重地安慰他。沈沉懵了,這話是什麼意思?直到他前腳走出醫館大門,後腳一個約莫三十的男人追了上來。沈沉對他有些印象,似乎蹲坐在角落有一下午了,縮頭縮腦的,也沒有找大夫看診。男人一臉殷勤渴望道:“這位仁兄,不知道你這個藥方是不是可以割舍給我,我花錢,就抄下一式也行。”沈沉疑惑,這藥方是有什麼稀奇之處嗎:“這藥要對症,藥方怎麼能混用?”男人語氣羞赧:“我剛剛聽得明明白白的,你這藥方,與我對症的,都是男人,我相信你也懂的。”什麼他也懂?他現在怎麼不懂了呢!他立馬追上走在前頭的許屾,像個受騙的小嬌妻。他質問:“你這給我開的是什麼藥方?該不會……不會是……”該不會是知道他是裝病來醫館,拿壯陽的方子來找他難堪吧!許屾眨巴著無辜的黑眼睛,茫然道:“我不是說了嗎,補藥。補陽氣活氣血,大人平時工作不分晝夜的,雖無大礙,但是氣血虧空,需要些補藥養著才好。”“就是這樣?”許屾更是疑惑了,她仔細又看了遍藥方,的確是她寫的那份,藥方沒寫錯啊。“不然還能是做什麼的?”她反問。“真不是那個的?”沈沉尷尬得無地自容。本就有意使壞的許屾,此時笑得正歡,問:“哪個?”“就……就那個……那吳大夫剛剛那番話,又是什麼意思?”他結巴道。許屾回憶,答道:“大概是勸你不要工作太辛苦?我師父不是說了嗎,不是什麼大病。”

“那孩子呢?”

“我師父逢人都問。大概是看大人年近而立,孩子都沒有一個,勸你多陪陪家人吧。”她看了看漸沉的夕陽,再過不了半個時辰天就完全黑了,也不知道這位沈大人究竟要帶她去什麼地方。“我們是要去衙門?還是凶案現場?”“都不是,”隻見沈沉有些局促道:“不遮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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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前】

豐州東南有高樓,懸架於乾坤河上,左右皆有長橋可入。夜幕低垂,家家戶戶熄了燈火,唯有不遮樓華燈初上,顯得熱鬧如白晝。樓宇亭台,有嬌女穿著鮮豔招搖,□□淺露,皓腕不遮,悠悠可現層層青紅帳後,妙曼婀娜的身姿隨著那雲霧般的帳子遊弋著,難免不有人醉心其中。碧樓簾影不遮愁,還似去年今日意。這裏是豐州最鼎盛的青樓,借詞“不遮愁”之意,取名“不遮樓”。樓外人嘴上說著“傷風敗俗”,眼睛卻少不得多看兩眼。忽有一人靈巧地躲避著橋上意欲尋歡的人群,飛速跑進樓內。“許……丫頭!”恐怕在樓內直呼其名會壞了名聲,茅秀隻敢一遍一遍地叫著“丫頭”,隻是石沉大海,杳無回音。周身的男女旁若無人般打情罵俏,尖銳的嬌嗔聲像長針穿刺耳膜,莫名地讓他感覺煩躁不安。奢靡,縱欲。外麵的人遵循著禮節教度,不敢逾矩半分,裏麵的人追求著“自由”,褪去那張虛偽的外殼,將原始的欲望暴露無疑。難民失蹤,行跡未捕。許屾斷定是人牙子所為,而人牙子賣‘貨’,無非是賣到鄉野、大戶人家,亦或是窯子,她便想著先來不遮樓探探消息。他向來不愛多管閑事,這是美德,他就該貫徹到死,那個軸得要死的臭丫頭就算是被背後黑手發現又與他何幹?什麼難民失蹤、人口買賣,又哪裏輪得到這個蠢丫頭多管閑事?“可惡!”他猛踢桌腳,桌上的酒壺佳肴囫圇掉落,瓷器的破碎聲將周圍的人喚醒半分。“小兄弟,頭回來吧?都來了不遮樓了還憋著火氣做甚?及時行樂啊。”旁邊的客人‘好心’提醒。茅秀臉色鐵青,隻是一瞥,眼中散發的陰寒就將客人嚇得不輕,客人心中直呼年紀輕輕的,這是憋著多大的火氣啊?雲帳將大廳分割成一個又一個私密的空間,有這麼點遮掩便什麼也不怕似的,茅秀一個又一個地搜,就連櫃子裏桌子底下也不放過,生怕遺漏了某處。直至他看到相似的嬌小身影被一個男人勾攬在懷,他重複撥動雲帳的手停滯在空中,察覺到自己的指骨發酸、僵硬,腦中如同炮仗炸裂。他發了瘋似的將男人拖拽出來,混亂中一聲又一聲的哀嚎打破了周身曖昧的氛圍。“哎喲喂,大俠饒命啊,饒命……”不過是出來逛個勾欄消遣,竟撞上有人發瘋,客人真是有苦難言。旁邊的女子也被這情形嚇退了幾步。茅秀這才發現自己認錯人了,除了身形相似外與許屾簡直是毫無關係,眼前的女人身上散發的濃烈脂粉香氣惹得他頭昏腦漲。動靜太大,終於還是引來了不遮樓的護院。幾名彪形大漢將茅秀團團圍住。一個三十上下的嫵媚女人走到他麵前,柔聲道:“這位少俠,我們不遮樓可不是武館,您這樣可是會打擾我們做生意的。”“我找人。”茅秀言簡意賅。“找姑娘吧?”敷娘笑得嬌嗔:“來我們不遮樓的哪位客人不是找姑娘來的?就看您要找的是哪位姑娘了。”“就是,就是。”旁人起哄。“我懶得與你廢話,你最好趕緊把她交出來,不然我……”他手握在劍柄上,蓄勢待發。適時,茅秀餘光掃見淺淡的身影,端正地扶靠著閣樓圍欄,看著他,眼中滿是詫異。敷娘是個精明人,自是不會漏掉他的目光,看到許屾的時候心上了然。“少俠這是找著人了?”許屾啞口無言,她怎麼把這個炮仗給忘了!“小許大夫,是發生什麼事了嗎?”秦雁丘帶著抹半透明的麵紗,遮了半張清麗可人的臉,僅露出的眉眼嫵媚如鉤。她整理著衣裳出門,身後盧迎春也熱切地問著。“小許大夫,秦姐姐,我好像聽到了摔東西的聲音,是又有人鬧事?哎呀,怎麼叫了這麼多人?”茅秀心是沉下來了,腦中卻升起疑問,又覺得好笑:這小丫頭竟然扮著男裝來青樓當了回嫖客?還是一次叫了兩位姑娘?他看著許屾,眼底的嘲弄似在說:豔福不淺嘛。許屾別開頭,臉色輕微潮紅:你管不著。“你要是不把人交出來,我就把這裏砸了!”茅秀反應很快,許屾現在還是男人裝扮,顯然隱藏得很好,在這隻是個無人注意的客人罷了。自古以來,男人將踏足青樓看作是一件風趣高雅之事,而女人但凡靠近,便是放蕩不潔。此時他若將許屾帶走,難民失蹤案無從查起事小,怕是他朝一日許屾要重新作為女人而活,這一事將成為她終生的汙點。“需要我幫少俠將人請下來嗎?”敷娘眼中的狡黠一閃而過。剛被痛扁一頓的客人總算是爬起來,坐在椅子上不停地喘息,身旁的女子正想上前撫慰,卻被沾滿酒水和灰泥的髒手毫不留情推開。“不能放過他,敢打老子,你知道老子是誰嗎?我可是……”朱築欲言又止,隻是狠狠瞪了敷娘一眼,似在說,今天要是讓他安然地出去,你這勾欄也就別想再開下去了。敷娘歎氣,她起初也想善了了這件事,卻不想這位少俠惹了不該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