勵嘯把手臂放下,季遇向後退了兩步,有些愣神,良久才道:
“侯爺所說,本王皆聽不懂了。”
不知怎麼,勵嘯每次懟著他臉說話,季遇都會生出一絲緊張來。
尤其是剛剛近乎緊貼著耳朵的那句,語氣隨意,又有那麼幾絲被壓抑的怒意。
但勵嘯的臉上卻風輕雲淡,眸子裏的那種悠閑散漫從未散去,仿佛對於“耍得團團轉”,他隻是隨口說說,並不在意。
這樣的目下無塵讓季遇忍不住……
想揍他。
“本王沒想到侯爺與李元交情甚好,竟還會親登府來吊唁。”
“嗯,確實是沒有安王殿下與李元的交情好。”
這語氣裏的輕蔑,讓季遇更想揍人了。
“侯爺很了解我麼?”
勵嘯聳聳肩,輕描淡寫道,“不敢,是殿下親口說李元之死讓殿下心中悲戚。”
隨後他眯了眯眼,再也沒看季遇,對身後的一男一女說了句“走了”便直接離開。
後麵那緋衣女子似乎張口欲攔,卻到底沒發出聲,就意味深長地望著勵嘯邁步走遠了。
季遇蹙緊了眉。
阿宴走過來,小聲道:“主子,方才那冠英侯與您說了什麼,還湊如此近?”
季遇沒有回答,眉蹙得很深。
他情不自禁摸了摸自己的右耳廓。
【宿主怎麼走得這麼匆忙?】
等勵嘯懶洋洋倚在了府中的軟榻上,悠哉遊哉地吃起了水果,係統才終於開口問道。
“沒啥事兒了,就回來了唄。”
若不是懷著對李元的愧疚,他本就不會上杆子來這一趟。
結果發現愧疚喂了狗,李元也不是什麼剛正不阿的好官。
“而且真相也猜得八九不離十,就沒有什麼再多作逗留的必要了。”
【什麼真相?】
“李元不是自戕的,或者說,自戕也是被別人逼的。”
【被誰?】
係統一問就後悔了,感覺顯得自己很弱智。
勵嘯不以為意,淡淡回答:“安王啊。”
太子用大量金銀財寶收買了看起來是安王黨的李元,讓李元用幽魂散下毒季遇,卻沒想到一開始就敗露了。
但季遇並沒有戳穿,他甚至還自己給自己加量。
醒來後他就把李元給處理掉了。
毫不猶豫,果決迅速。
【太子黨這邊說不是他們做的,宿主就真相信了麼?】
勵嘯想著李府的那些陳設,又想起尉遲雪望著他時的模樣,斬釘截鐵道:“尉遲雪不會騙我的。”
勵嘯這人,懶雖懶了點兒,但對自己的直覺一直十分篤定和自信。
此事就是安王一手安排的,他不會猜錯。
隨即他又剝開一金橘:“但我就不明白了,季遇幹嘛要在我麵前自導自演。”
一大早就跑來將軍府,隨後便是李元自戕的消息,再演出一副是被太子折其羽翼,驚怒到恨不得手刃冠英侯的樣子。
這是為何?
【是哦,這安王心機叵測,宿主都成為了局中棋子!那你後麵打算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我啥都不幹啊。”
【啊,可我感覺你當時挺生氣的啊。對安王說話的時候……就還挺酷的……】
勵嘯笑了笑。
被人耍的滋味當然不好受。他本就不算是一個好脾氣的人,控製不住情緒。
他最生氣的時候,臉一般都是笑著的。
看到季遇那一刻,他是真氣不打一處來,就忍不住多懟了兩句。
但懟完之後,他就無所謂了。
他隻想躺平,實在是不想有過多牽扯。也就當時發泄一下,現在完全懶得管了。
苟劇情嘛,不必太過較真兒。
【可安王都在針對你了!這你都不管?】
“他不是針對我吧,他的一切都是為奪嫡稱帝做準備,我隻是他想利用的一塊墊腳石,但肯定不是他的目的。”
“而且你看我這麼聰明,不也很快就識破了他的局不是,隻要不傷我性命,他隨便搞咯。”
【……】
【宿主,你可真夠隨便的。】
“阿嘯別吃了,馬上午膳了。”老仆蘭嬤嬤慢悠悠走了進來,把兩盤基本也沒剩啥的果食拿走,順便拍了拍勵嘯四仰八叉橫在軟塌上的腿。
勵嘯笑眯眯地衝她咧嘴:“蘭嬸兒,今兒午膳是啥呀?”
“你不念叨著想吃螃蟹麼,給你炸了,用椒料薑蒜米兒團粉裹了一圈兒,香死了。”
“得咧。”勵嘯揚起聲調,站起身來,眼睛一掃又看到了那把沉睡在鞘的依骨劍。
他把它執起,眼神在刀鞘的紋路上遊離。
那時他頭腦一熱接過太子贈來的劍,無非是不願任著原有劇本擺布。
他以為自己能夠逃避一些東西,卻不想新的故事還是盤根錯節地攀上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