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遙,我叫山遙。”
月光清照,此刻沒有一絲風來,就像世間被短暫定格住一般。沈沛辛斂下眼眸,對管家道:“山…山遙姑娘,便住東邊的存菊園罷。”
旁的不說,城主的待客之道倒是很好,桑榆看著眼前綿軟的大床,滿意地點點頭。
她抬頭欲和容平說話,還未開口,一個溫熱的帕子‘啪’一下蓋在她臉上。
正在擰帕子的容平,五指修長,姿態優雅,真是十分賞心悅目。察覺到桑榆的目光,他眼裏帶了點嫌棄。
無視他嫌棄的桑榆滿意地往床上倒去,容平正將帕子疊起,沒由來被她連著的手大力一帶,隨著她的力道,跌在她身上。
桑榆悶哼一聲,睜眼欲要呼痛,此刻卻有奇異的觸感傳來,他鼻尖貼著她的,略重了些的呼吸就在咫尺畔,熱意叢生。
容平抬起頭,極力掩飾也可見眉眼處溢出的懊惱之色。眼前燈光昏黃,他眼眸裏帶著濕意,亮堂堂一層水光瀲灩,鼻梁挺拔俊秀,鼻尖盈盈地發亮,桑榆鬼迷心竅地伸手觸碰他鼻尖,此刻,似乎時光流淌得格外緩慢,她的心跳被無限放大…
容平麵上帶了絲紅,他不自然地掩麵輕咳,桑榆才回過神,忙收了手,心裏罵了句美色誤事,轉移話題:“這個…你想怎麼睡呢?”
容平看了看他二人目前微妙的姿勢,又看了看身下的大床,陷入了深思。
良久,他撩了撩肩上的頭發,突然湊近她,嚇得桑榆呼吸一滯,他聲音輕得有些飄渺:“你最好…離我能多遠就有多遠…”
今夜的風格外的大,桑榆別扭地躺在床上聽風聲。
容平閉了眼平躺著,呼吸緩慢勻長,她伸得筆直的雙臂,早就又麻又酸又痛。
桑榆扭頭看容平,他似乎睡熟了,眼緊閉著,平淺的睫毛定定地掛在眼上,整個人安靜溫和如初生小獸,令人心生愛憐。
桑榆瞧著他又有些出神,驚覺自己心跳得太快。
她深吸了口氣,暗自安慰自己,不過是靠一靠,他總不能吃了她…
她邊給自己打氣,邊又朝著容平靠了靠,這一靠,容平睜了眼。
眼眸清亮如水,那水光裏卻總像被摻了什麼東西,容平突然把她撈進懷裏,語氣惡劣:“不想睡?那我們就…”
靠,容平這廝怎麼做到又變態又精分?
那個高嶺之花高山瓊玉的掌門去哪了?
桑榆緊閉著眼瘋狂搖頭:“我睡我睡…”
容平往她腦袋上重重一彈,桑榆下意識想要伸手捂住,動了動胳膊,才想起她那隻手還牢牢地貼在他胸口上。
容平正要嘲諷她一番,卻見桑榆不輕不重地揉了揉他胸口,輕微的癢意傳來。
他眼裏流出晦暗不明的光,翻身壓下,冰涼的指尖挑起她的下頜。
此時一陣風刮開窗戶‘砰’一聲悶響,涼意湧進來,桑榆沒出息地抖了抖,打了個大大的噴嚏。
被噴了滿臉口水的容平臉色肉眼可見的黑了,他捏住桑榆的下顎,眼光如刀鋒凜冽。
桑榆被捏得骨頭都要碎了,她包了一包淚對上容平的眼,又一次沒出息地抖了抖。
“仙尊,仙尊饒命…小人我…我不是故意的…”
容平倏地鬆開手,淡然地擦了擦臉:“沒關係,就罰你掃茅廁一百年…”
桑榆心下暗自得意:茅廁?嗬。到時候你找得到我再說。麵上仍舊裝出一副梨花帶雨的樣子:“仙尊,一百年是不是…太久惹…”
容平看著她的淚眼,揚起一抹笑,惡趣味地將她發髻揉散揉亂,輕挑出一縷置於鼻下輕嗅:“哦?那就兩百年。”
桑榆也不知道她是什麼時候睡過去的,隻是一睜開眼,就是容平白玉的一張臉。
他睡著的樣子很好看。
沒有桀驁,沒有陰鬱,不是眾人前裝出的那副傲然離俗,也沒有暴露本性時的陰鷙狠戾。
他閉著眼睡著了,就這樣睡在她眼前,靠得這樣近,她的心又開始撲通撲通亂跳。
就在眼前。
若說他冷淡而立時,是高山上不可攀摘的鬆。那麼他此刻,便是浸入水中的玉。
觸手可及。
觸手可及,輕而易舉地就能迷惑人心。
桑榆看著他睡著的臉,不自禁伸手去觸。
呼吸勻淡,皮膚清潤,鼻梁好似入雲山川,緊閉的眼是被鎖住的泉,唇色淺淡而有血色。
桑榆的手指停在他鼻尖,正暗自出神,連容平睜開眼,投射來兩道帶著溫度的光也沒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