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遙抬眼環顧四周,不巧,竟見了個熟人,那人正是晨間和桑榆打得天昏地暗的那個俊男人,一身喜服,麵上笑得根朵桃花似的,眼下不留痕跡地閃過一抹精光。
她暗自歎了聲,既而瞥見他身後站了的個中年男人,一身車夫行頭,周身是壓不住的沉鬱和威嚴,連同臉上的幾道皺紋都如刀凜冽,他眼睛烏沉沉的,隻是盯著她看。
她心裏沒由來湧上一股奇異的感覺,怪不舒服的。
這邊,趴在容平身上的桑榆看清了人,忙裝可憐央著容平多給她施了幾道隱形咒,才放下心來。
容平帶著隱了形的桑榆,慢悠悠從空中躍下,路過齊裏,在他額間一點,齊裏立即蘇醒過來,瞳孔中的血色慢慢消散。
容平衣袖一揮,風陣隨即消失不見。
清醒過來的齊裏趴在地上,看著眼前奇怪的情勢,站起身,臉色也有些不好看。
容平朝著沈司堯的方向,拱手一禮,他二人當即回禮。
容平又向山遙作揖,話裏話外滿是刺頭道:“適才來晚了,看姑娘身姿颯爽,想來,打人很疼。”
桑榆聞言戳戳他胸口,他看她一眼,立即把目光收回去。
山遙斜著眼瞧他,輕笑道:“你身上有她的味道,她人呢?莫不是被你吃了?”
桑榆埋下頭,在心中瘋狂默念:別提我,別提我,別提我……順便帶著怨念默默地在心裏畫個圈圈詛咒她…
容平雲淡風輕道:“我們蓬萊門中人不吃人,蓬萊門外偷吃果子的倒是有不少…”
山遙聞言,睨了他一眼,大有一副我不與你計較的神情,轉身欲走…
沈司堯自顧搖著他的白骨扇,看戲看得很是高興。
他身後的中年男人的目光還沉沉地停在山遙身上。
見山遙正要離開,那男人忙叫住她:“姑娘身姿矯健,剛才若非姑娘出手,隻怕會多生事端。而今凶物作祟,城中人心惶惶,多個能手便多份力量。沈某懇請姑娘小住城主府,共同商議緝拿凶手的辦法。”
山遙聞言去看他,他眼裏一片濃重的霧氣,看不清下麵藏著些什麼。
不過,沈某?城主府?誰人不知這麗陽城城主沈隨沈沛辛的名字?年齡氣質都相符,想來便是了。
她學著他們作揖的模樣,行了一禮:“見過城主。”
沈沛辛眼底的黑霧翻湧,看著她附身拘禮的樣子失了神。
見他沒反應,她捏著下巴轉而向沈司堯問:“可有什麼報酬?”
沈司堯不動聲色將他義父的神色收進眼底,麵上笑得親和,扇子搖得歡快:“這個是自然,若是緝拿了凶手,更有重謝。”
見山遙點了頭,沈司堯看了看一直不曾開口的容平,用眼神詢問他。
容平轉身對一身塵土的齊裏道了幾句,齊裏領著眾人退下,他則隨著沈司堯一道往府門去。
山遙看著走在前方的沈氏父子二人,向後退了一退,退到容平身邊,輕聲道:“你和我家桑桑是什麼關係?難道說…”
話音剛落,府門檻金光一閃。山遙伸直了手,指著容平的胸前,半晌說不出話來。
沈氏父子聞見身後動靜,轉頭一瞧,相視一笑。沈司堯擺出一副我都懂能理解的架勢,眼裏滑過暗流,轉瞬即逝。
緩過神來的山遙跳起大叫一聲:“桑桑你——你——你真是好本事!”
桑榆拱了拱,意圖把臉埋得更深,壓著嗓子道:“姑娘認錯了吧,我不是什麼桑桑。”
山遙卻不答她的話,隻是笑得曖昧:“放心,我不打擾,還是明日再去找你罷。”一麵搖頭低歎:孟浪啊孟浪,現在的小年輕真是孟浪…
桑榆僵硬地抬頭去看麵上擺的是風和日麗的容平,怒道:“你…你…不是施了許多道嗎?他們怎麼看見的?我…”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這下可跳不跳黃河都洗不清了。
容平眼角沾了一點不易察覺的笑,聲音裏仍是淡淡:“城主府的大門上下了禁製,大部分術法都會失效。”
“那你怎麼不早說?”桑榆憤憤道。
“第一次來。”
月至中天,如煙的雲擋住它,又急急散了。
庭中開闊,庭下如積水空明,更顯其明淨疏朗。兩邊種了許多梅樹,隻是如今不過剛剛濃秋,隻見得一叢叢嶙峋傲骨。
回頭看了一眼山遙和身上掛個人的容平,沈城主帶著一絲微妙的神情,對著匆匆迎上來的管家道:“西廂就留給容平掌門住,這姑娘——”
他頓了一頓,向山遙問:“還未曾問過姑娘的名字。”